“听说下个月初六冠杰商行开业，怎么办？”
“还是先处理好我们眼前的麻烦吧。”
安抚了宁宣儿，徐有财和金算盘来到账房船舱内，商量以后的事宜。金算盘先开口问道，徐有财看了看桌上放着的密密麻麻的账本，全都是赔偿的款项，皱眉道，虽然要找欧阳杰报仇，但如果手头上的麻烦都处理不了，又何谈什么报仇呢？
“总共赔了多少钱？”
“一共是一万三千六百贯。”
果然上万了吗？这下连白拿的杰冠商行的财产都赔进去了，徐有财闭目深吸一口气想到，自己每天的利润是七百贯，这么一赔，就是二十天的利润——想这些干什么？按这个数字，自己看来已经是倾家荡产了，按富豪榜上的三千六百贯算，连孙掌柜一起赔上，也还差不少……
“所有东西都卖了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卖。”
“什么？那钱……”
“从我账上出。”
金算盘微笑道，看着他微笑的面孔，徐有财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金算盘真是个好兄弟。不仅救自己出了衙门，还帮自己垫钱……
“算我借的，一定还你。”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徐有财只能这么说，他已视金算盘如兄弟，兄弟之间，又何必婆婆妈妈？
“当然算你借的，你是商人嘛，有借有还。”金算盘笑道，从桌子上跳下来，走到徐有财面前，直视着他的双眼，看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这金算盘一直帮助自己，莫非是有龙阳之癖？心念及此，徐有财菊花一紧，觉得自己全身都僵硬起来，却听他说道：
“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借钱给你？”
果然是有所求吗？罢了，就算得罪他，最后落个倾家荡产，我也不能卖屁股。于是深吸一口气，拉了拉紧绷的面皮，勉强笑道：
“为什么呢？”
徐有财只等金算盘“因为人家喜欢你啊”出口，就一拳打在他马脸正中。
却不料金算盘笑笑，随即摇摇头，背过身去。
“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自甘堕落，守着万贯家财却不用吗？”金算盘幽幽道，又转过身来，盯着徐有财，严肃问道。“我先要问问你，为什么一定要发家致富，敛聚钱财，这么辛苦呢？”
徐有财一时语塞，这个问题自己也考虑了良久，一直没有答案，但此时金算盘问道，反而渐渐有了头绪，整理了一下思绪，一字一顿慢慢道。
“因为，可能是我的天性吧。”徐有财似乎从迷茫中有所觉醒，看看这个熟悉而陌生的世界，宋朝。“我从小贫穷，渴望富有，如果不是来到汴京，可能一辈子就是努力打拼，攒钱养家，来不及思考这些为什么的问题，生命就结束了。但自从来此之后，我的一切都顺利起来，财富……”
“女人。”
听到金算盘插话，徐有财不禁一笑，没错，女人，宁宣儿。
“对，一切都应有尽有，反而可以静下心来想想自己该干些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为了冲刺富豪榜，扬名立万吗？”
穿透灵魂的眼神，徐有财，告诉我，为什么吧。
“不是，那个不过是一场游戏，但也并非完全不是，这确实就是一场游戏。争名夺利，酒色财气，胜者趾高气昂，败者……”
“倾家荡产，一切都失去。”
“你别老接我话柄啊，我刚刚酝酿点情绪呢。”徐有财不悦道，又清理了一下嗓子。“没错，倾家荡产，我不是就差点倾家荡产吗？但我还是要玩下去！做出了一点成绩，拥有了一些财富，就安心享受，裹步不前，这又算什么？一个人能走到哪一步，做出多大的成就，难道不值得一试吗？如果失败了，大不了重新再来，可是……”
徐有财透过小窗，看着窗外的点点灯火，繁荣的城市里，熙来人往的人群，为了生活而奋斗的，或者颓废着的，各种各样，应有尽有——可我，只有我一个，我穿越而来，难道仅仅是为了发家致富吗？
“可是，男人，如果不奋斗，那又何必活着呢？我的人生还没有到终点啊！”
男人的誓言！
“想听听我的故事吗？”话音刚落，金算盘轻声问道。
“喂喂，我花了一炷香时间才想出来的，你难道不有所触动吗？”
“有，怎么会没有呢，小哥金玉良言，我真是感动的稀里哗啦，无法用言语表达。”
两人相对而笑，这两个喷子啊，真贫。于是都坐下，停了一下，金算盘似乎在想该说什么，稍微停滞的呼吸过后，缓缓道。
“我的真名叫做柴婓。”
“我知道。”在衙门里都报过名了，又说一遍。
“哎，你怎么也打岔。听我说！”金算盘也还了刚才的一报，才又道。“我的真名叫柴婓，乃大周皇帝柴世荣之后，那丹书铁劵你也看见了，这也没什么好说的。大宋之国乃由我祖上手中得来，但也没有难为我们柴家，反而御赐丹书铁劵，如今锦衣玉食，我实在不应该有所求，可是……”
沉思，最终说出口。
“我也是不甘心啊，不甘心成为一个依靠祖上荣耀而苟且偷生的人，一切都应有尽有的生活，娶妻生子，最后将这荣耀和财富再传给自己的子孙——难道我的生活就只能这样吗？我的一切努力和自由拥有的比起来，根本什么都算不上，小哥，为什么会这样？”
金算盘越说越激动，看着徐有财，问道，他需要一个答案。
“人各有命，但我们可以改变。”徐有财坚毅道。“柴斐，你试过三天吃不上饭吗？试过在寒冷的夜晚里冻醒后寻找一床温暖的被子，却发现只有一张薄薄的床单吗？走投无路的时候，我们总是希望有一天一切都会改变，以为富有之后却发现……”
“仍然一无所有？”
“不，我不这么认为，过程是值得回味的，多少次失败也罢，在路上行走着，一心只想着目的地，却忘了留意身边的风景，那才是真正的失败。起码，在奋斗的过程中，我们都有了朋友。”
我现在也有朋友了吗？从小生长在深宅大院里，遇见的所有人都叫自己老爷，为了寻找存在感而当官，却发现官场上只有尔虞我诈，失望中将自己锁在家里，放浪形骸的生活……
结束了。
“你打算怎么办？”金算盘抹去感动的泪水，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直等着徐有财一声令下，自己就出钱砸死欧阳杰——翰林院学士算得了什么？东京商会又算得了什么？
本大爷可是大周皇孙！
“静观其变。”
“什么？”
徐有财平静答道：“静观其变，以现在的局面来看，做什么都是白费。欧阳杰的目的就是想让明山商行破产，还记得那张富豪榜上欧阳杰的名次吗？”
“第二十六名，身家十六万贯？”金算盘记性甚好，脱口而出。“那也没多少钱啊，他这次损失肯定也不小，咱们只要和他对着干，把他资金耗光……”
“可是名声却补不回来了。”徐有财摇头道，金算盘虽然于官场精通，但对做生意还是不甚了了。“欧阳杰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消耗明山商行的钱财，而是为了搞臭咱们的名声，他自恃无耻，用这些卑鄙手段来，如果我们放弃明山而改换别的招牌，就等于前功尽弃。以后无论砸进去多少钱，只要他还是这么干，咱们无论试多少次，还是一样的结果。”
“那怎么办？小哥，你这么说，不是要坐以待毙吗？”
“坐以待毙？我徐有财像是那种窝囊废吗？”徐有财眼中闪烁着怒火，冷笑道。“欧阳杰，你还没尝过以其人之道还置其人之身吧？我接下来就要先……”
“啊！你是谁？”
宣儿！突然从外面传来宣儿的声音，徐有财和金算盘赶忙跑出去，向主船舱飞奔而去——难道欧阳杰已经无耻到直接派人上船袭击？
徐有财心急如焚，抢先一步冲到舱门，撩开帘子果然看到有个人正抓着宁宣儿，这人身材高大，定然不是个善茬！
但我可是吃素的？加速两步，上去一脚踹翻，拉过宣儿来。
“宣儿，没事吧？”
只见宣儿惊魂未定，看见徐有财赶来，赶紧紧紧抱住他，委屈道：“这个大胡子突然闯进来……”
大胡子？
徐有财扭头看去，这人脸朝下倒在地上，扶着腰慢慢爬起来，一转头——大胡子，丹凤眼，满脸的鼻血！不是苏轼又是谁？
“兄弟，我可找到你了，找的你好苦……哇！”
话未说完，他却又被一件飞来的暗器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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