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府最近一直不安静,先是旖菡和夫人闹矛盾,以至于孟老爷大老远的从外地赶回来调解矛盾,然后便是孟德彪被县太爷公子被打伤,还要想办法化解县太爷的怒气,这样一来,孟府很是忙碌了一阵子,直到孟雅倩考入琢玉轩的消息传来,才稍微冲淡了一些孟府的阴霾。
然而,孟雅倩考入琢玉轩,对旖菡来说,却是另一个灾难的开始。
这天中午,旖菡刚刚午休完,伤势稍有些起色的春苗和夏秧不顾旖菡的劝阻,正在帮助她梳妆,何妈妈突然从外面闯进来,满脸着急:“小姐不好了,夫人带着一群人来了,来者不善哪!”
“舅舅可来了?”旖菡冷静的问道。
“没有!”何妈妈听出了旖菡话中的意思,还没来及的再说什么,夫人便已经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闯进了揽荷居,何妈妈给了旖菡一个放心的眼神,便悄悄的退了出去。
“多日不见,舅妈气色很好啊,还要恭喜表姐顺利考入琢玉轩。”旖菡快步上前施礼,就算心里有再多的不满怨恨,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尽到的,她态度恭敬,礼数周到,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自从上次夫人想要抢占揽荷居失败后,便一直忙于府中之事,再加上孟老爷一直不让她和旖菡过不去,她便一直没有踏进揽荷居,不仅如此,这十多天来,旖菡连她的面也没怎么见过。
现在见她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的跑来揽荷居,旖菡不由得心底微微叹气:这女人真是麻烦,就不能消停两天吗?但是,既然人家找上门来了,自己自然也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
夫人却是对她微微一笑,态度亲切,两人之间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不快一般,轻轻的扶了她的手:“哎呀,她这次只不过是侥幸,以后如何还要看她的造化,有什么好恭喜的。”虽说谦虚的话音,语气中却是难掩自豪。
“舅妈放心好了,表姐从小就是个有福气的,这次能够顺利进入琢玉轩,平步青云也是指日可待之事。”说话间,旖菡不动声色的抽出手来,随着夫人进了房间,并吩咐下人上茶。她眼光轻轻一转,淡淡的打量了夫人一眼,最近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发生,她忙碌不堪,本来就瘦削苍白的脸更甚,那双严厉冷酷的眼角下也不由得出了些许难掩的青黑。
进了房间,夫人并不急着坐,而是请跟在身旁的一位尼姑先坐下,自己才在坐了下来。
“旖菡啊,这是慈玄寺的静慈师太,颇通风水之学,最近因为府中事多,特意请静慈师太来看看,这不,前院都看完了,便领着师太来着揽荷居看看,若真的有什么不妥,也可早作准备,你说是不是?”
旖菡笑着点头称是,然后和静慈师太见礼:“师太好,真是有劳师太了!”
静慈师太年约四十,一身灰布素衣,手拿一串檀香木佛珠,面色祥和,透着一股出家人的脱俗,她眼光在旖菡脸上微微一打量,似乎没有看到旖菡嘴角的冷笑,便口宣佛号坐下。
“静逸师太,你看这座院子如何?”夫人直奔主题,转头看向静慈师太,眼中带着迫切的光彩。
似乎是有意无意间,旖菡感觉到静慈师太那充满精光的双眼在自己脸上轻轻一扫,便淡淡一笑,冷眼看她低头对夫人道:“此院虽然并不居于府中主位,但是背靠青山,坐拥清潭,深居隐处。根据贫尼的观察,孟府格局,本是潜龙勿用之象,正是龙头所在的位置,这揽荷居虽不大,但位置至关重要,其间兴衰自然关系着孟府兴衰。只是……”
夫人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得轻声道:“只是什么,师太不妨只说,我想,如果有什么不妥,大师能够早日提点一二,无论是对居于其间的旖菡还是整个孟府的人,都是一种恩德。”
静慈师太轻轻一叹:“阿弥陀佛,化外之人,本不应言红尘是非,只是如今,这龙头突然煞气大盛,想是有什么不吉之事发生,影响了整个孟府,所以最近孟府才会各种事情连连发生。”
“哦,那依师太所见,这煞气从何而来,应该如何消解呢?”
“阿弥陀佛,天机之事,贫尼不敢妄言!”
“还请师太指点一二,师太您也知道,孟府最近各种不祥之事接连发生,大师乃是慈悲心肠,自然不忍无辜之人平白遭殃,求大师施以援手。”
听她说的如此真切,静逸大师淡淡一笑,眼光轻轻一转,似乎不经意间和旖菡的眼光再次撞在了一起,对她的冷笑毫不回避,眼底似乎带了凝重之色:“阿弥陀佛,煞气重,乃是时机将到,令此潜龙无法在此安心潜伏,如若福薄之人强自驾驭,定会令此潜龙大怒,煞气因此而生,轻则祸及此间主人,重则殃及全府。只需一命格贵重之人,压服住此地便可。”
“那依大师看来,我们府中,谁才是命格贵重之人呢?”
“阿弥陀佛,这贫尼就不好言说了。”
这时,一个婆子凑上前,高声道:“夫人,要说起这命格贵重之人,我看我们府中除了大小姐,不做第二人想,你想想,大小姐生就一幅高贵清华之姿,如今又进入了琢玉轩,那以后之路,可是非富即贵,府中之人,谁又能贵过大小姐呢?”
“是啊,我看这李婆子说的不错!”
“对啊对啊,我一直就觉得大小姐是个有福之人,那福气,可不是那克父克母之人能够相比的。”
“恩,只有大小姐居住在这,才能压服住这股煞气,要不我们全府都会遭殃的……”
……
李婆子的话一出口,立即引起了一片附和。
揽荷居的人,脸上露出了不平愤怒之色,但是看旖菡一脸平静之象,也都只好低了头,什么也没说。
旖菡就这样一直嘴角含着笑,摩挲着手中的茶盏,冷冷将几人唱念俱佳的表演看在眼内,那带着笑意的眼底抹上了一层寒意。
“不得胡说,这揽荷居一直是旖菡所居住,怎么能够随便换主人呢?”看旖菡只是低头冷笑,没有表态,夫人不由得出声喝止了那几人的话。
“舅妈何必动怒,我正想听听这几人说什么呢?”旖菡淡淡的笑了,带笑的眼光在那几个开口之人脸上扫过,不知为何,每个人却感觉一直寒意在背上冒出,旖菡带笑的眼光,似乎携带风雨一般,带着冰冷的寒意,令她们不得不低了头,再也不敢言语。
“请问师太,这煞气是在此一闪而过,还是突然出现、汇聚在此,盘踞不散呢?”旖菡转头,看向静慈师太,冷笑着问道。
“以贫尼看来,这煞气正在此慢慢聚集。”静慈师太一派平静祥和,话并不多。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明白了!”旖菡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突然转头盯向夫人,冷冷了开口,语气中,满带着嘲讽和不屑:
“夫人,我想大家都知道这揽荷居的来历,这本来是孟府外一片废弃的荷塘,因为母亲喜欢,所以便建起了这揽荷居,并由最初一两间小小的院落渐渐成了现在的规模,母亲在这里居住了十多年,也是咱们孟府辉煌的十多年,我想,如果这位师太所言确实的话,那我母亲应该算的是能压服住此地的命格贵重之人。”
除了夫人,所有人都微微点头,因为旖菡的母亲,对孟府的贡献,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而孟府在这十多年间,也的确是非常辉煌的。
旖菡接着道:“母亲去世后,我便居住在此,而且一住就是三年,这三年间,大家觉得这孟府中情况是如何?是从我住进来便一蹶不振还是继续保持着繁荣呢?”
众人沉默了下来,虽然自从旖菡母亲去世后,孟府大不如前,但是谁也不能说是孟府从此一蹶不振,况且,旖菡母亲散去的,只是她名义下的财产,孟府的财产,并没有减少。
“怎么,可是觉得这三年来孟府还算是风平浪静的过来,根本就没有什么衰败之势?”
谁也不会说自己家中正走下坡路,所以大家都默默的点了点头。
“恩,大家也都意识到了,我在这揽荷居居住的三年间,孟府也一直是繁荣祥和。所以,我虽然不敢说是什么命格贵重之人,但是做着揽荷居的主人还是应该够格的!”
旖菡这话一出,夫人不由得一声冷哼,静慈师太却是轻笑着微微点了点头,眼中一派了然。
旖菡根本就没有将夫人的不屑看在眼中,只是冷冷的瞪着她,脸上再也没有一丝刚刚的客气,直言不讳的道:“那么,为什么这揽荷居会突然出现煞气呢,还慢慢聚集,大家仔细想想最近发生的事应该便会明白了吧!”
房间中,只有旖菡一人冰冷的声音响起,外面聒噪的蝉鸣也停止了,都静静的听着旖菡的话,燥热的天气中,一股寒意渐渐涌来:“孟府各种事情一件接一件发生,应该是从上个月底开始吧,先是我受到恶奴联合歹徒的袭击,接着夫人因为淋雨生病,再接着,便是出了孟德彪之事,不仅受到县太爷公子的暴打,还要给他赔礼道歉,如果真是有什么冲撞,这些事的原因是什么呢?大家应该还记得那天发生什么事吧!哼,是有不自量力之人不知轻重的跑到我揽荷居来,想要将我从这里赶走,抢占揽荷居,所以才有了这以后的祸事。所以,夫人,如果有些人,不能歇了自己不该有的狼子野心,还一直要觊觎我揽荷居,那么,孟府的祸事才真正的不远呢!”
“大胆!”夫人一声怒喝,重重的一掌拍在桌子上,那青花瓷茶盏“啪”的一声落在地上,片刻碎裂开来,房中诸人一时噤了声,屏息等着怒目而视的两人。
“哎呀!”却是有人受不了这凝重的气氛,一直僵直站着的身子不支,重重的向地上倒去,慌乱中,一把向一旁的绣架扶去,想要寻找支撑,却不曾想,绣架承受不住她的重量,被她一把推倒,翻滚几下,绣架底下的一件东西,从里面滚落出来,一下子滚在众人眼前。
“大胆,给我拖出去!先狠狠的打一顿!”夫人正在气头上,看到这样莽撞的丫头,一声怒喝,便愤怒的要人将其拖出去。
“夫人,饶命啊,饶命啊,奴婢不是故意的,求求夫人饶了奴婢这一次!”虽然是大热天,那个一身青布衣服的丫鬟还是不停哆嗦着。
“还不赶紧将这没有眼色的东西给我拖出去!”夫人却根本不理她的苦苦哀求,冰冷的吩咐道。
旖菡看那丫鬟面生,知道不是自己的人,便冷冷的看着。
胡妈妈一个眼色,便立即有两个老婆子上前来拖那丫鬟,一走动,滚落到一旁的那件东西被不经意的踢到房间正中,谁也没有注意,两个老婆子拉起还在哭闹恳求的那个丫鬟面前,拉起她就要走。
“等一下!”胡妈妈却是眼前一亮,出声阻止,然后走到那件物事面前,捡了起来,只看了一眼,便脸色大变,哆嗦着递到夫人面前:“夫人,你看!”
“这……”夫人脸色也瞬间大变,瞪着胡妈妈手中的那个布娃娃样的物件,满是惊恐不敢置信的样子。
“原来如此!来人,将这个贱人给我抓起来!”她突然指着旖菡大声怒喝,那眼神,就像看到蛇蝎一眼满是憎恶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