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恒本来是一个如烈焰一般张扬的人,而梅林的气氛却是孤高清宁,衬得他红衣如火。但是他脸上这一抹温柔之色却让他整个人柔和了起来。
“你来了。”阿苏娜欢喜的迎了上去,想起自己今天找他的目的,忙说道:“今天宫里来人传了皇后的口谕,说宣我初一去觐见,皇后为什么见我呢?”对于这一点,阿苏娜想了一下午也不得其解。
听到阿苏娜这样问,谢玉恒沉默了一会,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事我也听说了,说来这件事也是我疏忽了。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之前有一个未婚妻,这桩婚事是先帝赐下的,而我的未婚妻就是如今皇上的嫡长女,昭云公主。”
阿苏娜只觉得自己像被重击了一下,似乎有什么压着自己的胸口,一时竟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张了张嘴,才干涩的说道:“原来是这样。”
接着又自嘲的笑道:“怪不得皇后要见我,想来那个昭云公主也要来看看,是什么人抢了她的相公,原来我竟然是抢了别人相公的女人么。”突然,她炯炯的看着谢玉恒问道:“你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
谢玉恒没有解释,只是说:“是我不对,但我只能说,我以后不会再瞒你”
“我何尝不是选择性忽略了种种不寻常的现象呢,是我自作自受吧。”阿苏娜幽幽的说道。“我千里迢迢从草原上来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这里没有草原,没有马,每天只能坐在这里看着梅树。”
纵有似海深情,到底意难平。
“原本我还想和徐嬷嬷学学规矩,现在看来不必了吧,即使我的规矩再好,也是没用的。”阿苏娜灰心的说道。
“规矩还是要学的,我和徐嬷嬷说一声,时间太紧,只能明天早上让人拣要紧的教你几样。昭云公主并不是个小心眼的人,皇后自持身份,即使有心为难,也不会太过分的。”谢玉恒安慰阿苏娜道。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公主很好?”听见谢玉恒赞扬昭云公主,阿苏娜就有些泛酸水。
“我只是说她并不是小心眼的人。”谢玉恒不是个笨人,他听懂了阿苏娜的意思。在她的认知里,给阿苏娜下绊子这种事,昭云是一定不会做的。
“我会和那个公主道歉,草原儿女敢作敢当,但是要我还给她也是不可能的。”这一打岔,阿苏娜立刻把刚才那点愁绪抛到了九霄云外。
谢玉恒觉得有些好笑,但是他识相的没有笑出来。接着,他问了问阿苏娜今天的行程,阿苏娜有心把东珠的事告诉谢玉恒,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因为东珠是徐嬷嬷派到她身边的人。
徐嬷嬷就是今天前院那个四十许的妇人,也是目前管着永信侯府后院的人。永信侯府没有女主人,永信侯又没有姬妾,事实上,侯府是没有人管家的。
徐嬷嬷以前是已故永信侯夫人的陪嫁丫鬟,后来和自家小姐一起生了儿子,正好做了谢玉恒的奶娘。自从永信侯夫人故去,一直都是她在管家。
在阿苏娜的印象里,徐嬷嬷一直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让阿苏娜有一种本能的畏惧。阿苏娜觉得她似乎不喜欢自己,但又说不上来为什么,因为徐嬷嬷对谁都是这样一副表情,包括谢家父子。
有时候阿苏娜想,谢玉恒是不是就是因为一直跟着徐嬷嬷,才养成这样一副冷冰冰的性子。
由于徐嬷嬷管着家,她进府的时候,徐嬷嬷派了东珠到她身边服侍。阿苏娜在草原长大,在姜族,男人女人都一样做活,没有女人呆在家里的说法,塔娜只教过她做活,却从来没有教过她管家。但是阿苏娜知道,质疑东珠就等于间接质疑了徐嬷嬷,所以阿苏娜最后还是打消了告状的念头。
她觉得,这个原因要她自己去找,而不能一味的向谢玉恒求助。
所以她只是试探的问了问:“徐嬷嬷好像很严厉。”
“从前不是这样的,”谢玉恒陷入了回忆之中,“我记得我小的时候,她是个特别爱笑爱说话的人。但是自从我六岁的时候母亲去世,她就变成这样了。”
“徐嬷嬷和你母亲的感情,一定很好。”
“据说母亲嫁给父亲的时候,身边只有徐嬷嬷一个人,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后来我出生了,也一直是徐嬷嬷照顾我,其实徐嬷嬷在某一程度上,相当于我的母亲。”
两人在梅林坐了这一会,天已经全部黑下来了,天空中已经挂起来了细细的月牙。
“已经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学规矩的事情,我回去会和徐嬷嬷说的。”谢玉恒感觉到有些起风了,看阿苏娜身上穿的单薄,忙说道。
“我知道啦,你回去也早点休息吧。”
阿苏娜叫来了东珠,叫她收拾了桌上的茶具和点心。
世子爷在这里,东珠自然不敢怠慢,动作麻利,和平时在阿苏娜面前简直判若两人。
东珠收拾完了之后,谢玉恒看着阿苏娜带着东珠回了屋之后,却没有立刻回到自己的院子,而是又在石几旁边坐了一会。
这几天他一直早出晚归,一方面是在周旋,想把退婚的影响力降到最低。另一方面,他打算明年春天迎娶阿苏娜,只是婚礼势必要低调了,如果高调了简直就成了对皇室的挑衅了。所以这方面只好委屈阿苏娜了。
今天皇后派人宣阿苏娜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一直在考虑皇上的反应,太子的反应,朝臣的反应,也没有遗漏昭云公主本人的反应,但是他确实忽略了皇后。谢家没有女主人,所以不需定期朝见皇后,也让他在考虑问题上有所疏漏。
明天阿苏娜进宫,应当是有惊无险,皇后肯定会给阿苏娜穿小鞋,但是昭云公主,倒是不屑于下手害人,所以阿苏娜必定无忧。
把事情想透彻了,谢玉恒才起身,缓步的离开梅林,朝着自己的院子去了。
微风吹过,冷香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