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惊讶。”欣怡笑了笑:“当时皇上还是太子,先皇开始扶持他不过一年,他尚未站稳根基,各妃子皇子都对他虎视眈眈,本更该稳扎稳打,循序渐进,一旦一个鲁莽出了岔子,曾经努力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而这个赌注便是难以令人理解的一次回应,虽然表面上只是一次公平的剑术对决,可清王爷输了最多只是丢一次面子,他甚至可以毁约也无妨,而若是皇上输了,不管是否履行承诺都再难坐稳太子之位。只怕他一旦输掉,各臣子就会以他性子鲁莽冲动,不适合做太子为由要他让位,各皇子妃子也会找到更正当的理由蔑视排挤他,而即便他赢了也未必不会受到臣子攻击,他们只会说他不知分寸,坐在太子的位子上却如此不知自重,自贬身价,接受如此荒唐可笑的赌注,受不了任何挑衅,有失稳重,难当大任。”
“但他还是接受了。”
欣怡点头:“当时先皇虽然有意扶持他,但更多的也只是审视,他若没有能力在众人的排挤中树立自己的威信,先皇只怕也不会强行扶持他,作为没有真正势力的太子,他需要一次立威以及证明自己的机会,需要一次让所有人再也说不出否定他的话,彻底臣服他的机会,而这最不公平的赌注也许反而更能表现他的决心和能力。我是后来才明白他总要赌上所有正面迎接一次他人的排挤。”
“所以他接受了,然后赢了。”
“是。”欣怡笑了,眼中有了柔情赞慕:“我赶到的时候皇上已经赢了,伤了只手,清王爷脸色阴沉。在众目睽睽下,他咬咬牙,迟疑半天憋着一脸铁青只是他还没有跪下去,皇上就伸手制止了,皇上说‘你不必跪了,我不过是你的兄弟,并无资格接受你跪拜,这个赌有违理法,就算从未有过,只是我希望你以后对我至少有对兄长的敬意。’”
“皇上很了不起。”想到那位坚韧的帝王,晨雨诚恳的赞叹。而且,欣怡对他的恋慕果真深刻啊。
欣怡微笑:“是啊,不但如此,当时皇上顿了一下,站直身子又说了一句令人心惊的话,他说‘若是我在你们心中无论如何都无法被认可,我甘愿让位。’”
晨雨惊讶。
欣怡无奈的笑了笑:“雨儿也很惊讶对不对,我也很惊讶,当时所有皇子皇女都在,他这句话说出来,即便他不过还是十几岁的少年,作为太子,作为未来的君主,也必须履行,那些皇子皇女本来因为排挤他,清王爷和他的赌注又大,直接牵涉到他们以后对他的态度,因此全都跑来观看,他这话一说,本来占尽上风的他立刻招来嘲讽与不屑,七皇子直接跳出来说‘我就是无法认可你,你现在就把这太子之位让出来!’他也无畏,只直视着七皇子道‘可以,你要和我比什么,你若在太子必须具备的才能方面赢我,我就让你!’”
“那他们比了吗?皇上全赢了?”
“没有。”欣怡摇头:“当时清王爷只吼了句都给我滚,所有人就基本都散了,他当时算是个小霸王,发起狠来谁也不敢招惹,人都基本散完了以后他才目光阴冷的对皇上说‘你认为你什么都能赢我们?’皇上当时只说了一句‘若无此能力,我确实无资格做太子。’说完,他就走了,当时清王爷站在原地,脸色铁青,身体都因愤怒和隐忍而隐隐颤抖。后来我才听人说起,当时清王爷招招狠历,不顾自身,他们二人的武功又在伯仲之间,皇上却为了不伤清王爷性命,在紧要关头收了手,后来就一直处于下风,最后是拼命一搏,损了只手臂才赢了清王爷,所以清王爷脸色才会如此阴沉。而在关键时候他手下留情了。”
“他手下留情了?”
“恩,我听人说他刚开始见皇上为不杀他放过大好时机时,勾起一个讥讽和不屑的冷笑,对于处境本就堪忧,绝不能输的皇上不懂利用大好时机,还在那表现可笑的仁慈感到更深的蔑视,只发现这个太子的决心也不过如此而已。可后来见放弃大好机会的皇上竟然赌命一搏,便脸色阴沉了下来,而在关键时刻,他手下留情了。”
若是晨雨也会不屑,不看情况的仁慈不过是迂腐可笑而已,只不过若是联想到皇帝后来做的事,说的话,晨雨便不会觉得可笑了,只觉得佩服。他与其说是在表现仁慈,不如说只是在坚持自己的原则,既然没有势力便不得不坚持,不得不做一个值得他人臣服的人,然而能想到这些,接受赌注,再在危难之时仍能坚守的他却实在不简单,没有心胸和觉悟的人是绝对做不到的,没有睿智的眼光也是想不到的。
玄钰大概也是在在比试中明白了这一点吧,只是明白之后能够手下留情的他又何尝不值得赞叹呢。下了如此大的赌注,又是一直如此排挤厌恶的人,他却能手下留情,这样的他果真也不一般。
“晓菲讥讽他了吗?”是否在那个时候,晓菲就对他另眼相看了呢?
欣怡却笑了:“是啊,晓菲激动的说‘原来如此,太子让了他一回,他还是输了,也难怪他脸色阴沉。活该,平时总以为自己武艺高强,无人能敌,现在知道自己不过是只小虾了,哇,真是痛快!’我当时就在想,她居然有闲心讥讽他。说起来,当时离阔见晓菲如此不客气的贬损,便一脸不可思议的说了句‘你如此挑衅,他没有杀了你,真是匪夷所思。’,清王爷对当时作为太子的皇上出的是杀招,对皇子皇女不在意冷吼,杀一个宫女确实不算什么,我当时闻言脸色一白,确实也很担心,结果清王爷在那之后却再也没来找过我们麻烦,现在想想,也许在清王爷心里,即便对晓菲不是男女之情,却也从某方面认可她吧,他这个人,若真是他厌恶的人,又如此不屑他,绝不会是这么轻易放过。”欣怡说完叹了口气。
这样啊.....晨雨想了想问道:“那清王爷在那时就认同皇上了吗?”
“没有。”欣怡摇头:“他只是不再为难皇上而已,人却变得更为阴沉,如若说以前的他是桀骜,在比剑后便是阴沉,当时几乎没人敢轻易近他身,后来先皇想要考验皇上的能力,清王爷又是最决然冷淡,最不好对付的人,就干脆让他们俩在一起做事,那之后他们又发生了很多事,具体情况我并不清楚,只知道他们曾一同身陷险境狼狈而归,一同去剿匪,一同出使他国,有过很多摩擦,直到两年后的一天,我看见清王爷不甘又冷漠的对皇上说‘你确实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更适合做皇帝。’他当时一字一句说的宛如在磨刀,透着浓烈的危险,他在众人面前认可了皇上,也是从那一天起,皇上开始被真正认可。”
“这样.....”晨雨吸了口气,不禁对清王爷这个人有了几分赞叹。“娘,你并不讨厌清王爷,对吗?”
“我是不讨厌他,从他明明可以毁约却还是选择履行诺言,甘愿下跪的时候,我就没有讨厌他的理由了。他是皇子,在权欲激烈的争夺中有他的傲气和冷漠理所当然。”欣怡说着却更有了无奈感伤。
“可是娘你似乎也从未想过要晓菲嫁给他,为什么?”晨雨对这一点更为疑惑。既然欣怡认可他这个人,而且清王爷这个人,仅以人品来说,晨雨认为算的上极优秀了。
“因为我从未想过要嫁给他。”欣怡尚未开口另一个声音已经插了进来。
“晓菲....”欣怡转头,目光怜惜的看着她呢喃,叹了口气,也未再所任何。
晓菲的手中端着凳子,凳子上放着刚才欣怡泡的花茶以及三个杯子:“小姐和娘娘是在谈论清王爷的事吗?”
“是啊。”晨雨坦然:“在聊他是多么可恶的一个人。”
“自负,霸道,冷漠,刻薄,阴沉,狠历.......”晓菲肯定的说着,走了过来。
晨雨笑了:“似乎在晓菲嘴里只有负面的形容词。”
“不行?”
“不,其实这很好。”痛快的讨厌,痛快的喜欢,总比强撑更好,晨雨摇头微笑:“如若你想说他的可恶,随时都可以说给我听。”
“我气的他脸色铁青的事可有一大堆哦。”晓菲得意一笑,将凳子放在了旁边:“娘娘要喝水吗?”真是细心体贴啊。欣怡点了下头,她已倒了一杯水递上。
晨雨更笑了:“我对于活力四射,技巧高超的气人故事很感兴趣,我也要喝水。”
“好好...”晓菲微笑着给晨雨倒水,又去殿内搬了一张椅子自己坐,再倒了杯水自己喝。
三人坐在冷宫的院子开起了清王爷大会。
讲起了那个在比剑之后再也没有为难过皇帝和欣怡他们,只是变得更为阴沉的清王爷,讲起了他在那之后的第三年不甘又冷漠的对渊静说‘你确实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更适合做皇帝。’
晓菲哈哈的笑着,毫不吝啬讥讽清王爷,曾经也毫不吝啬排挤又厌恶的对立。而晨雨也发现了,晓菲的排挤只讲到清王爷和皇帝比剑的那一天。
清王爷的立场变了,她也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