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走过隔着权势的长巷，晓菲注意到了道路前方的人影，她本来垂着头走，结果对方却没有让路的意思，以至于晓菲抬起头来，在看见对方的瞬间一愣。
清王爷。
她本能的张了张嘴，本想说点什么。
她已经放下了，再不会徘徊，但在他似怜悯似叹息的注视中却终是说不出任何。好似自己在那一刻被彻彻底底的看穿了，所有的忧伤，所有的无奈。
她的心中流过伤感，但是真的只是一点而已。
“我还以为你过不了多久就会跑过来指着我的鼻子宣告‘你若敢不娶我，给我正妃之位，我扒了你的皮。’”他开口，如此说道。
晓菲的瞳孔颤动了一下：“我只是个宫女，怎么敢如此对王爷。”
“你若真把我当王爷，曾经就不常常出言顶撞，冷眼相待了。”玄钰看着她，眼中有疼惜无奈。为什么，她总是这么固执，固执到竟然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
晓菲看着他，眼皮微不可查的低垂，敛去神色仍淡淡的微笑：“王爷来做什么？”
“我来问你什么时候说让我娶你。”停了一下，他的声音略微低沉道：“或者至少告诉我你不嫁，我一个王爷...”难不成还真欺负你不成？话没有说完已被截断。
“我不嫁。”
玄钰瞳孔略微睁大，似无奈轻叹，似无措茫然：“你这么讨厌我，一个女子的名声也不顾。”
晓菲无力一笑：“为什么我被王爷碰过一次就一定要嫁给你？王爷若是想给我公道不必了。若是要给，你从一开始就不该碰我。”停了一下，她还是问道：“你为什么要碰我？”她想知道，即便放弃了，她终归还是想知道为什么。
是为了一次戏弄吗？是为了他可笑的尊严吗？
也许知道了，她能放的更洒脱一些。
玄钰看着晓菲，眼神很平静又似很复杂，他轻声道：“我醉了。”声音飘渺似尙无响起已散入风中。
晓菲心中一痛，垂下了头，苦涩一笑：“你可以找别人。”
玄钰看着她却不说话，忽然，似无可奈何的轻叹，又放轻声音说：“你怎样才会嫁？莫非要怀了我的孩子以后？”
“你....”晓菲猛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瞪大了眼睛。即便明白他的桀骜自负，却没想到他竟然自以为是到这个地步。
沉默了一会，玄钰看着根本就不可能妥协松口的晓菲，干脆放弃了纠结，他打定主意向晓菲走过来，晓菲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只是戒备的看着他，结果他走到跟前突然伸手一探，晓菲就已经被他抱在了怀里：“其实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我那天发现我挺喜欢你的身体，所以我决定干脆我以后也来找你，你若嫁了我再好不过，也省的我往这里跑。”
他这话本来说的随意轻快，脸上都是几分轻浮几分邪气的笑意，结果一抬头看见晓菲惊诧的看着他，哀痛一笑就落下泪来，他整个人一僵，一时不知所措，近乎要条件反射的放开她退后一米，心中一痛，他叹了口气，无奈痛惜的看着晓菲，轻声道：“好了，不要哭了，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请王爷放了我！”晓菲仍在哭。
玄钰眉头一蹙：“唯有这点，不可能！”
“你....”晓菲瞪圆了眼睛，气恨的瞪着玄钰，扭身挣扎，玄钰却不动的将她环着，甚至有几分邪气傲然的看着晓菲。“你是不可能挣脱的。”停了一下他还是放低声音问道：“你就这么讨厌我吗？难道即便一辈子都不嫁人，你也不愿做我的王妃吗？”
晓菲苦笑：“王爷如何知道我除了王爷就不能嫁给他人？”
“我玄钰碰过的女人谁还敢娶。”玄钰皱眉不悦道。她还想嫁给别人？
“原来你.....”晓菲呢喃着，忽然，她惨然一笑。
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他早就算计好了，即便她可以放开，被他碰过的她原来一辈子只能嫁给他，她早该想到的。泪水顺着脸颊落了下来，她眼中有了恨意：“王爷为何不愿放过我，是因为我过的太好了？是因为我伤了你的自尊吗？是因为我超出了你的预计让你觉得碍眼吗？是因为.....”她每说一句心就凉一分：“为什么不愿放过我？为什么，明明我作为女子都能够放过你，你为什么却不能放过我。”
“....你为什么就一定要放过我”被凄厉绝望的询问，玄钰心痛万分，沉默很久才低声道。
他的声音很轻，让晓菲产生一种他忧郁伤感的错觉，不由的有了几分慌神。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回到曾经欣怡尚未被打入冷宫时的情景，她看着他英俊的容貌会不自觉的陷落，会觉得极其的靠近熟悉。
“我....”晓菲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我只是个宫女。”
看到有人夜袭清王府的那一瞬她就明白了，他是支持皇帝的王爷，他承担着许多惊险是非，他站在风雨之间，有巨大的权势，高高在上，受人嫉恨，也受人仰慕。注定了众多千金小姐环绕，而她，只是个宫女，一个站在他府邸的院墙前都会显得太过卑微的宫女。
“即便你只是个宫女，我也可以封你为正妃。”
“正妃....”晓菲呢喃着，讥讽的笑了：“王爷似乎忘了，你就要娶贺家小姐为正妃了，而且即便是正妃，我也不嫁！”她吸了口气：“王爷，我可以原谅你以权欺人，你若说我一辈子都不能嫁人，我也认了，但是，请你放了我。”
“我喜欢你。”
晓菲怔住。
“我喜欢你。”玄钰叹了口气，轻轻将晓菲拥入怀中：“你不明白吗？我喜欢你，不可能再放手了。”
“你骗人！”晓菲突然怒不可揭，奋力挣扎：“王爷觉得编这样的谎言很有趣吗？你上个月才娶了个宫女，现在又要娶正妃了。难道王爷真觉得我好欺吗？”
“你知道我为何娶宫女？”玄钰轻声询问。
“我不想知道！”晓菲咬牙切齿。
“我只想给你做个示范”玄钰轻声道：“即便宫女我也可娶为王妃，我只想让你也动一下这方面的念头，我本想慢慢来，不打算这么快碰你，可是你笑的这么开心。”玄钰的声音有了几分低沉，他苦涩一笑：“你笑的太开心，我忍不住.....”他的手抚摸上晓菲的脸，便有了几分眷恋。
晓菲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你觉得惊奇。”玄钰笑的更无奈：“我一直都在等你动心，为何你却总是要曲解我的意思？我想娶你。从你十六岁的时候我就打算娶你，你记得吗？我当时问过你，那些宫女千金都指望着某天飞上枝头当凤凰，你可有想过？你长的还算勉强，也许真被人看上也说不定，再说你家主子地位在那里，他们娶你一个宫女也不会觉得委屈，可你却不屑一哼说你要守在你主子身边，谁想娶都不嫁。”
“可是你....”
玄钰无奈一笑：“你认为我是戏弄着你玩，所以心口不一？晓菲，你太倔强了，那个时候又一心维护你主子，我试探了几回都不见你有半分动摇，若是直说只怕你只会斩钉截铁的拒绝吧，就像现在。”
晓菲哑然，她认同他说的。她不会嫁给他，可以嫁给任何人，却绝不愿嫁给他。
她喜欢他，然而他又那么遥远。遥远到在发现自己喜欢他的那一刻就已经选择放弃了。渴望的时候有的不过是心痛而已。
“我一直想娶你，你十八岁那年，凌欣怡嫁给皇兄的时候我就想让皇兄为我赐婚，堵了那些爱嚼是非的嘴，让你顺顺利利的做王妃，可是你太执着你的主子，不放心从她身边离开，我想，好，那我再满足你一回，我本想等到她在**站稳一点后再提。”他忽然讥讽的笑了：“可是她却被打入了冷宫。我即便想要娶你，只怕你也绝不可能再答应。”玄钰口中叹出一口气：“后来我放弃了，我真的放弃了，我以为这是我们无缘，我成全你想要守在她身边的愿望，她无依无靠，又独自在冷宫，她们凌家为皇族而被灭门，她也不该过的太过凄苦惨淡，念在她在皇兄心中的地位，念在她在你心中的地位，我不甘也成全她，成全皇兄，成全你，可是你笑的那么开心。”玄钰的眼中忽然有了无奈伤感：“我每次看到你笑就忍不住想要拥有，我一点一点沉沦，已无法自拔，无法放弃。”他突然好笑的笑了一声：“你问我是不是觉得刺眼，是，我觉得刺眼，我看到你微笑便觉得你要展翅高飞，越是想起，越无法忘怀，我本想等你年满出宫，可你却说你这辈子都不会再出宫，我等不了了，晓菲，我等的太久，久的早已失去了耐心，我喜欢你，想娶你，这个想法在我心里盘横了太久，早已无法放弃，现在你既做了我的女人，我更不会放弃。”
晓菲只觉得混乱不堪，已不知是喜是忧，想了很久她轻声道：“王爷，你要娶妃了。”
“做侧妃你不甘愿？”即便他没有这样的打算，却还是如此问道。
晓菲苦涩的笑了，停了的泪又落了下来：“王爷，我不会嫁给你，我不会嫁，哪怕是正妃。”晓菲从玄钰的怀里挣脱。她忽然想起了欣怡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改变他是王爷，总会在权势的争夺中权衡各方，他现在要娶正妃了，即便说着喜欢她，即便曾允诺她做正妃，他改变不了这一点，喜欢和不喜欢又有何差别，她注定卑微。
有一瞬，她想到若是当初她痛快的答应，是否他就不会娶贺小姐了，她嫉妒了，但这个想法也只闪过一瞬而已，已无可改变的事又何必再想。
“我不打算再听你拒绝。”玄钰不悦蹙眉，仍是柔和的声调，却也很不满。
“请你放了我。”晓菲绝望的笑着，她一步步后退，泪落不止：“请你放了我。”
玄钰眼中有了伤痛无奈：“晓菲，你喜欢我吗？”
“我....”晓菲想了一会，笑了笑：“我不会嫁给你。”说完，她落下了眼泪。
“即便我许你正妃之位，即便我娶了你就会极力帮你的主子吗？”
“是。王爷，你不也说过吗？要奴婢安守本分，奴婢会安守本分。”她说完，脸上苦涩的笑容真的有了几分暖意。她想起了晨雨，她不会再用自己和别人做交易了，心中终于释怀。她曾经恨他，恨他的威胁，恨他总以为能掌控一切的可笑。只因为他的傲慢，只因为她的执着，她最终做出了牺牲自己奉陪太监的选择。在那一刻，她是觉得好笑的。他如此傲气的人，必然没有想过他的话能造成那样的结果，必然没有想过总能掌控一切的他会让她走到那一步。他爱她？她从来都未想过，或许也不愿有半分这样的相信，正因为自己动心了，才没有勇气允许自己更深陷下去，但是过多的往事和过于靠近的感觉让她在被太监如此诱逼时，只觉得那也是对他的讽刺，只觉得荒唐可笑。而此刻，她终于释怀了，她缓缓的向后退去：“我放过你，也请你放了我，从此你做你的王爷，我做我的宫女。”她转身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