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正午烈日悬空,仓玺才从菜畦边离开,带着由依往玖珑苑而去。一路上仓玺对由依说了很多话,又或许是他自言自语,总之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哀戚与愤懑,由依却一直沉默,单纯地不知道如何去安慰某个人。
直到能看见玖珑苑外墙的那一片杂青,仓玺才又止了脚步,沉默起来。由依看着他停下的身影,想上前至少说一句“不要伤心”这样的话,但是手还没碰到仓玺的衣角,他便决绝地跨进了苑门。那个时候仓玺的背影一直留在由依的心里,单纯却又掩含坚忍。
午后依旧是一派闲散安逸的气息,仓玺闭门不出,阿黄也在中庭晒着日光浴,唯一“骚动”着的由依此刻却一脸忧郁地蹲在某棵大树之下,看着手里挖出来的宝贝,忍不住叹了口气。话说昨天从大夫人苑里顺来宝贝之后她就悄悄埋在了这棵大树下,也没有细看里面的内容,现在挖出来想细细观摩的,却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手中的玉牌不大,状如一只正常鸡蛋的截面,其上雕刻清晰别致,能一眼看出是块难得的宝贝,但令人犯愁的就是,玉牌正面顶端镌刻的文字,如果由依没有看错,那是一个“御”字;如果由依又没有猜错,这应该属于皇家产品,可问题是为什么落到了大夫人手里,而正好又被她顺过来了呢?
唉……
一想到这东西如此棘手,由依就一阵肾疼。本来很想帮助仓玺的勇气之火一下子被灭掉不少,要怎样处理这东西才能保证万无一失,看着眼前被她翻挖出来的泥土,由依甚至想就此将它长埋于地下算了。刚要伸手把那东西放进泥坑里,由依的手不知被何物击中,而因为神经反射,那玉牌一骨碌滚进了坑中,就好像它自己想要躺进去似的。由依捂着被击痛的右手,警惕地抬起了头,却见眼前的大树上,有个影子在树丛的色斑下跟着风一起摇晃得厉害。
“谁在哪里?”
声落,人影像是挪了挪位置,拂过的衣袖带起几片叶子,在日光里飘零而下,掠过由依的脸颊,带来些许痒意,如此也挑起了由依的怒火。
“躲在树上做贼吗?如何这般小人作风,是喜欢偷看姑娘家的跟踪狂吧!”
树上的人并未开口,却见大树突然摇晃了一下,那隐藏在树丛中的影子从眼前消失,由依正要瞪大双眼看清,却发现自己被锁住了喉,原来那个影子已欺身近前。
“放,放手!”喉间被他人的手掌扣住,由依喘不过气来,后背也因被大力撞击到树干上而产生火辣辣的疼痛,一时闭上的双眼想要努力睁开,看看是哪个大胆的贼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袭击她。
“哼”手掌一下子紧缩,由依感觉到这个人身上的怒气,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她是什么时候惹到他的。她将双手艰难地向上举起,想要掰开这碍事的要人命的手掌,可是随着她的动作越大,那手掌上传来的力道越是强烈。正当由依快要窒息的时候,喉间的禁锢猛地一松,那人撤回了手,由依却被瞬间填补进喉间的空气呛得直咳
“你这该死的,该死的咳咳咳”
那人似乎还想将手伸过来,由依感觉到他的意图便吓得赶紧后退了几步,等深吸过几口气后,由依才直起身子看着眼前的人。
黑色的面具,苍白的脸色,鲜红的唇,这个人,印象尤新,是谁来着?由依努力眨了几下眼,好像这样就能记起这人的身份似的。
面具男双眼盯着由依,嘴边的弧度有些冷凝,看起来似有很多信息想传达,但半天不讲一个字。
“哑巴?”由依跟他对峙半晌,也未闻只字片语,心里起了躁意,便试探性问道。
却见那人加深了嘴角的弧度,开口了
“胆子不小。”
本来以为他是残障人士的由依还准备弱弱同情一下,顺便献上一番极富感情的说辞来宽慰这位小哥以表爱心,当然刚才那些冒犯她的事她也可以用他家里的金子银子来通融一下,想好了这些的由依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只要他点头肯定,她会毫不吝啬的跟他回家领银子的。但这一切美好的想法就在他开口的瞬间破碎得体无完肤,而现在又不得不承认这位小哥的声音如此那般的悦耳动听。当然,由依忽略了他近似轻蔑的口吻,以及话语的内容,因为那些都被他性感的嗓音给吞没了吞没了吞没了……
正当由依沉浸在泛着桃花的世界里时,那人已经蹲下身拾起了方才掉入坑中的玉牌,用手指拂了拂上面沾着的泥土,玉牌上的字好似比刚才更加的耀眼了。
由依好容易闪过神来,却见面具男手里拿着那块大夫人的玉牌,心想差点忘了正事,便立马几步上前欲要夺回宝贝。
那人动作极快,闪身回避的空当还不忘伸脚绊了下由依,由依膝盖着地,疼得咬牙切齿。
“把玉牌还我,那不是你的东西!”
开玩笑,那玉牌铁定来历不小的样子怎能就这么被一个毛贼掳去。此时由依已经将面具男定义为毛贼了,今天他休想带着玉牌走出这个院子,大不了呼喊阿黄营救。
虽然看不出对方武功的强弱,但由依怎能掉以轻心,抚了抚疼痛的膝盖,由依赶紧站了起来准备再次扑过去!
面具男像是看出了由依的意图,双眼微眯起来,直接将那宝贝塞进了宽大的衣袖。由依看到后一下急了,该死的这年代的人为什么把衣袖做那么宽,都能塞个香炉了。
“你作弊!”
眼前的面具男倒是一愣,就像是被下了定身符,一时没反应过来,而由依却瞅准了这个时机,快速上前扯住了他的衣袖,甩啊甩啊甩,就想把玉牌给甩下来。
但是任她手重甩了很多下,那玉牌还是没能从面具男的袖子里滚出来,由依气急,抬头却发现那人盯着她的眼神凝聚着白痴和惊异两种元素。
一时气氛很是诡异,由依近身扯着那人的衣袖,能从他身上闻到一些淡淡的玉兰香味,一下子又悲催地走神了。而面具男慢慢收回眼神,抬起那只被由依挟持的手臂,从衣袖中取出那枚玉牌,用近乎嗤笑的口吻道:“你是在找这个么?”
由依循声回神,低头看向面具男的衣袖,那玉牌就在袖口处,而被取出的地方,仔细看的话竟然是一个暗格!不不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一个百宝袋,能收藏很多精小的物品,而且轻易倒不出来,难怪啊难怪,刚才她怎么抖都没能把玉牌给抖出来,看来还真不能轻看了这宽袖的本事,此时由依完全把自己失败的原因归结为宽袖的经营之道,而不是面具男的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