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极冷,没了四周挡风的屏障,劲风四面八方袭来来,散飘寒意。立于此处,身落繁金,目极天涯,一派苍茫大气,凌绝世间之象。
暖尔看向身边的澜华,玄衣玉立,目如星辰,嘴角微抿,自信傲然,落落如风。不由看得出了神,没想,澜华却在这时突然转过了头来,来不及躲避,四目相交。暖尔很是尴尬,忙移开目光,低头把玩起披风上的流苏结。
澜华莞尔:“怎么不似第一次见面那般了?”
暖尔疑惑地抬起头。
“忘记了?”澜华的目光又看向了白茫茫的天地间,“第一次在山庄相遇,你带着端然的笑意,从容大方地迎着我的目光,我当时便想,这定是位不寻常的女子。”
像是想到美好欣然的事情一般,澜华扬起嘴角,转过头对上暖尔的目光,笑容莹灿。
听澜华提及当日之事,暖尔心下惘然,低了头细声喃道:“你不会知道,目光停留在你身上的时候,我心里一直在祈祷,愿老天原谅我的贪婪。”
仿佛是蓦然间获得了巨大的勇气,又许或,是心中强烈的情感冲击让她又一次恍惚了心神,暖尔就这么直白地讲了出来。
澜华闻言,会心一笑,眉目舒展开来,目光却更是华锐坚定。
“何谓贪婪?我想拥有你的一生和爱才叫贪婪。”
“澜华…”
“我常常在想为什么心里会有如此强烈的想拥有一个人的感觉。”澜华看着暖尔的眼睛,温言柔声道:“我不信命运,不信前世今生,但是你却让我时常感叹,命中注定。”
暖尔红着眼眶直视着澜华,充盈在眼中的泪水流下两颊:“也是你让我相信,前生种情,今世花开。”
不只是哪里来的勇气,暖尔说完便凑近一步,拉住澜华的手,带着软腻的哭腔道:“澜华,在一起吧。”
澜华抽出手,却在下一刻紧紧地拥住了暖尔,下巴抵在她的发髻上,呼出的热气混散开在周围的空气中,像是温暖的雾气。
“天地为证,交心同印。”
暖尔在澜华的怀中不住地点着头,泪眼迷蒙,却仿佛见到眼前,山光潋滟,繁花尽绽。
几近正午,日光妖娆,寒风却是越来越盛,暖尔身披绒软斗篷,又缩在澜华的怀中,却还是经不住打了个寒战。澜华自是感觉到了,担心暖尔的身子受不住,便松开怀抱替她裹了裹紧披风,半拥着她回了山庄。
澜萦和薄荷已准备好了食膳,见暖尔澜华回转,便喊了连一墨,几人围桌而坐开始用膳。
暖尔自进了山庄便觉得澜萦一直坏笑着打量着自己,果不其然,待她刚回了房,澜萦便敲开了她的房门。
“萦儿有什么事吗?”关了房门迎她到桌边坐下,倒茶递到她手边。
“老实交代,和我王兄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不用瞒我哦,我可是看出好些端倪了。”
“哦?说来听听。”暖尔心悦,放下杯盏,笑吟吟地看着澜萦。
“说了你可不好害羞。你们两个啊,经常互相看着对方的背影出神,以前我还看不出来,可自从师父生辰过后,我倒是看出来了,你们的目光里啊,柔柔的满是情意呢。”
话到此处,澜萦只觉得自己一阵脸红心跳,暖尔看着,扑哧一笑,打趣道:“还说让我不要害羞,自己倒先红了脸了,是不是想到…”
暖尔还未说完便被澜萦匆匆打断:“你可不要顾左右而言其他,这会的重点是你和我王兄的事。”
“是是,要等下回才能谈起你和空青的事。”
澜萦刚喝了一口清茶,听见暖尔的话,惊得一阵急咳,暖尔忙起身帮她抚背顺气。
“王兄连这都已和你说了?”
说完,澜萦才发觉似乎说漏了什么,见暖尔纤笑盈盈地盯着自己,像是成心看自己的笑话,便气呼呼道:“你和王兄果然是该在一起,都那么喜欢拿我和叶空青开玩笑。”
“哪里是开玩笑?我是真心觉着,空青武艺高强,年轻有为,有这样一个人陪在你身边保护着你,你王兄在宫里也能安心不少。”
“我还有师父呢。”
“师父终归是不能保护你一辈子的,总有一日,你会下山,到时候,陪在你身边的,是叶空青。”
气氛无来由地伤感起来,澜萦不欲承受,甩了甩手:“本是来问你的事的,现在倒好,讲到我身上来了。唉,不说了,我先回房了。”
澜萦打开门正欲出去,却又突然转过头朝坐在桌边的暖尔纯然一笑,道:“我一直吵着要王兄快点给我找个嫂嫂,现在我好开心,他找到了。”
暖尔灿盈盈笑起,眉眼弯弯,面色清浅。
澜萦想,可与王兄比肩而站的人,就该是这样,澄静如水,明华如月。
第二日午后,日光倾照,天仍是极冷,但寒风消停了许些,暖尔便搬了椅子和一张紫檀小几坐在檐下,开始着手做那支准备送给澜萦的金步摇。将将把一切用具准备妥当,澜华忽然行了过来。
“暖尔,愿意随我入宫吗?我带你去见父王。”
面容露悲,音色沉郁。
“澜华,怎么了?”
暖尔直觉有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父王病重,宫里已派了人来催我回宫,我想带你一起回去。”
暖尔抚上澜华的脸庞,和声道:“我和你进宫。”
澜华覆上暖尔抚着自己面颊的手,继而紧紧地抱住她,温柔出声:“谢谢你,暖尔。”
暖尔秀雅一笑,回抱着澜华,道:“说什么谢呢,现在的我,是应当陪着你去经历的。”
当夜,澜华带着暖尔和澜萦一同回了宫。
甘泉宫内,黄帐缦垂,药香飘渺,置于殿中央的琉璃香炉檀香四溢,轻烟缕缕。
凌渊篁垂泪坐在缡王床侧,大王子澜明随立在一旁,同时一脸焦忡之色。
昏睡多日的缡王慢慢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混沌,但还是看清了眼前的人并非澜华和澜萦,不由一阵失望。
凌渊篁见缡王苏醒,擦了眼泪欣喜一笑,让澜明传唤了太医,自己则凑近到缡王眼前,语气关心:“陛下,你终于醒了,可担心死臣妾了。”
缡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似是有了几分气力,让凌渊篁扶着他坐起,前倾着身体环视了一下甘泉宫,沉声道:“澜华和澜萦还没有回宫吗?”
缡王昏迷多日,一直是凌渊篁和澜明尽心伺候着,但没想到缡王转醒后的第一句话竟是问澜华和澜萦是否回宫,心凉一片,不由得冷了声道:“陛下未免太冷心绝情了一点,你怎么就不问问明儿这几日是如何不眠不休照顾你的?”
缡王知道她又要缠着这一问题不放,便索性闭了眼睛靠在靠垫上,不去理会。
凌渊篁气结,坐在一旁怒火中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