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的路上,其他使臣皆惶惶不安,提心吊胆,唯恐又有刺客前来行刺,只有苏浣,安安然坐在马车里,时不时撩开车舆的帘子,望望外面杂草丛生的荒径野道,和那座就在视线不远处却愈变愈小的玄山,心下一阵茫然的失落。
有些路,一辈子只走一次,纵然鲜花载道,一马平川;而有些路,即便荆棘繁生,阡陌纵横,却注定了千回百转,你会为它走上数次。它是一座没有帷幕的舞台,为世人上演着行路之人的悲欢离合,几多愁情。苏浣以为她和澜华的路是第一条,他是雄才伟略的一国世子,她是偶然爱上他的别国公主,一眼遇见,一念惊红后却再也走不上他的道路。殊不知命运之手翻云覆雨,牵引着澜华和她走上第二条路,在他的生命线上,会有她浓墨重彩的一行印记。
天色将黑时,,队伍到了绯缡两国的边境,空气中仿佛已经有了属于绯国的朴实的味道,使臣们皆松了一口气,终于平安到达了。
苏浣在马车刚驶进绯王宫时下了车,时穆音他们还要去觐见绯王,她是不用的,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回到自己的寝宫换回公主的装扮,然后等使臣们离开后再去睿安宫向父王母后请安。
走了约半柱香时间,苏浣到了自己的寝宫-宣仪宫,她轻轻推开门进去的时候便看见薄荷正低着头坐在紫檀小圆桌旁刺绣。
“薄荷。”
薄荷闻声抬头,看见苏浣一身男装立在门边,巧笑倩兮地看着自己。她赶忙起身迎向苏浣:“公主殿下你可回来了?一路上累坏了吧?”
苏浣甩了甩手,走到桌边坐下:“和时大人坐在马车里看了一路的风景,怎么会累?对了,这几天阿流来过我这里吗?”
“公主还问呢?也不帮我编好应付殿下的理由便走。”薄荷为苏浣倒了一杯茶,递到手边,“又不知道你到底几时回来,我就只好对殿下说公主被采大人闭关练习舞蹈去了。”
苏浣扑哧一笑:“我们薄荷是个聪明的丫头。”
“公主你可别取笑我了,快换衣服吧,我怕世子殿下又要找过来了。”
“对对对,而且还要去父王母后那边。”苏浣说着把一个淡蓝色的包袱递给薄荷:“我自己去换衣服,你帮我把包袱里的东西拿出来。”
“是,公主殿下。”
苏浣拿下玉冠,解开发髻,换上一套藕荷色素淡暗云纹宫装,出来时正看见薄荷把一枚淡绿色的萧穗放进一个紫檀小柜的抽屉中。
“那萧穗是要给阿流的,就不用放进去了,搁桌案上吧,等明儿和上次做好的玉箫一起送去给阿流,还有那胭脂和梅花银珠长簪是给你的,我用绢帕包着。”
薄荷欠身行礼:“多谢公主殿下。”
苏浣失笑“这丫头和我还客气?快过来帮我挽个发髻,趁天色还未黑透,我得快快过去睿安宫请安。”说着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是。”薄荷微微笑着走到苏浣身后,理顺长发,十指轻饶轻编,不一会便将漆黑秀发挽成了一个单螺髻,斜插入一支锦缎玉莲花步摇,再配上一对银叶镶底珍珠耳坠,很是娇俏灵动,宝气萦光。
苏浣站起身理了理衣服,正欲出门,忽听到一声推门声传来,扭头一看,原来是苏流来了。
“王姐你那么快出关了?恭喜恭喜!”
苏浣先是愣了一下,想起薄荷刚刚讲的话才反应过来,莞尔一笑道:“难为你这两天天天惦记着我。”
“弟弟我不惦记姐姐还能惦记谁?看王姐的样子似乎刚要出去?天色将晚你还要去哪里?”苏流走近苏浣,不解地问。
“去父王和母后那里。”
“哦,本来还想找王姐商量点事的,既然如此,那我明天再过来吧。”
“明儿个我去找你便成,记得准备好云师傅做的枣泥糕,可想它了。”苏浣对苏流宫里一个叫云慕蓉的厨娘做的小点心很是喜欢,特别是那枣泥糕,每回总是要吃上整整一碟才尽兴。
苏流很是郁闷:“我看王姐就是冲着蓉儿的点心才来我宫里的。”
“胡说八道。”苏浣嗔怪。
“哪回你来不是一进门便喊着‘蓉儿蓉儿点心伺候’的?”
“蓉儿的手艺确实好啊。哎呀,明天我来一定先喊你的名字,行吧?”
苏流叹了口气道:“算了,我不强求,王姐还是快去父王那吧,眼见着天就黑了,我先走了,路上小心。”
“嗯。我知道。”苏流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宣仪宫。
薄荷提着一盏灯笼走到苏浣身旁:“公主殿下,可以走了。”
“好。”苏浣应着,抬步往睿安宫走去。
等苏浣走到睿安宫,天色已完全浓黑,绯王坐在桌案前批阅奏章,绯王后则坐在一边的绣榻上看一本画册,宫人一声通传后,两人齐齐放下手中的事物快步走到门口。
“给父王和母后请安。”苏浣欠身行完礼,绯王后忙上前一手托着苏浣的手臂,一手细细地抚着苏浣的面颊,温言温语:“可回来了,让母后好好看看。”
“母后,我就走了两三天,而且是去缡国玩的,哪会瘦啊?”
“都有刺客来行刺了还叫玩?”绯王后听见时穆音禀报说有刺客行刺,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好在时穆音马上说苏浣没事,才算放下心来。
“父王,母后,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苏浣带着一丝愧疚地低下头。
“好了好了,没事就好。对了,王后不是有事要和浣儿商量吗?”一旁的绯王
“是呢是呢。浣儿你过来帮母后挑挑。”绯王后拉着苏浣走到绣榻边坐下,拿起身旁刚刚看着的画册递给苏浣。
苏浣翻了几页,见画册上画着的皆是些衣着华丽,发饰琳琅的女子,不解地问道:“母后要这些女子作甚?”
“给阿流选王妃。王后笑着解释。
“王妃?”苏浣想起刚刚苏流说有事想找她商量,现在想想,估计就是为选妃这事。
“是啊,阿流年纪也不小了,也该给他张罗起来了。”
“那母后现下有人选吗?”
“有了。丞相之女,盛琳怀。绯王后把画册翻到其中一页,“你看如何?”
苏浣看了看画像,上面画的是一位五官清秀端正却紧紧抿着嘴,微微透露出威仪之态的女子,不知为何,苏浣直觉上并不喜欢这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