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花开花谢。三十年光阴如指尖逝水匆匆而过,于桃夭而言只不过是闭眼睁眼的时间。
王母与后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修复了她的身体,又将她封闭灵识潜入灵泉。再苏醒时,玉山还是这个玉山,桃林也还是这个桃林,千山万物都没什么变化,只是已经过了三十年。
桃夭躺在水底,睁着眼睛看水面上的日光,半天没有说话。轻轻抬起手,指间凝起一小股灵力,一朵冰莲花应运而生,飘飘荡荡浮上水面。青儿,三十年了,可还记得小夭?
“小夭?你醒了?”绿萝扑到池边,冲水底开心的叫着。“快,快起来看哪只怪鸟!”
桃夭跃出灵泉,顺着绿萝所指慢慢走过去。
参天的古树仍旧郁郁葱葱,最低的枝桠上立着一只黑色的三头鸟。看到桃夭靠近,其中两只头都张开嘴嘎嘎大叫起来,只有最左边的那个头没有动静。凝神看去,原来是口中衔了什么物事。
“它是来找你的!等了你十多年啦!”绿萝兴奋的把桃夭推到树下,还抬起她的手作承接状。
三头鸟的三个头左摇右晃,似乎是在仔细确认眼前的白衣少女究竟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喂!笨鸟!快把东西给她呀!你的风铃不就是给她的?还发什么呆啊!”绿萝冲三头鸟笑着呼喊,又转过来和桃夭解释:“你睡下去十六年后这只鸟就来了,嘴里叼了两样东西,一样是兽骨风铃,它飞过灵泉的时候就直接把风铃投进了水里,王母怕兽骨上的妖气污了灵泉,所以即刻就捞了上来。还有一样就一直叼在它嘴里,谁逗都不肯给,只一直守在灵泉旁,想是要等你醒来了再亲自给你吧。”
正说着,最左边的鸟头突然嘶哑的叫唤一声,口里的东西顺势落下,掉在桃夭张开的手心里。是一颗圆滚滚黑漆漆的小石子。
“这是什么?它衔了十多年的宝贝竟然是个小石头?哈哈,真真是个笨鸟!”绿萝捂着嘴笑。
桃夭握着手,感受到石子冰凉如玉。“风铃在哪里?”
“桃林。”
话音未落,桃夭已经飞身而起,连三头鸟也扑棱这着翅膀紧跟了过去。
桃林外,桃夭驻足而望。三十里桃林落英缤纷满目芳菲,与她走时并没有什么两样。她离开玉山不过数月,可是却花了三十年的时间来疗伤。身体得到了回复,可空白的记忆却越发像一柄刺目的匕首横亘心间。
缓步走到那棵最大的桃树前,枝梢上果然悬挂着一串小小的白色风铃。
三头鸟在林子里穿梭盘旋,卷起花雨漫天。三个头次第鸣叫,不知道在诉说些什么。
桃夭把风铃摘到手里。白色的兽骨被打磨得光滑圆润,宛如白玉一般,轻轻巧巧串在一起,风一吹,兽骨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咚咚空灵的声音。风铃最下面坠了一片圆骨片,上边刻了一条笑容可掬的鱼儿,鱼儿却不在水里游,而是在满满的花海里。
是青儿。桃夭忍不住对着风铃笑起来,他果真给自己送信来了!真好。
她欢天喜地的把风铃重新挂上树梢,自己矮身坐在枝桠上荡着两只脚向下看。想起很多年前,千就是在这里突然闯进她的视线,干干净净的短发,笑得一脸明媚灿烂。而如今,风铃声声,树下却空无一人,徒留她满心思念就如地上的落花。
她又把他弄丢了呢。桃夭弯着嘴角笑,没关系,只要他好好的,她也好好的,总有一天会找到他的。
绿萝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告诉她王母在大殿里等候。
桃夭把小石子收进怀里,又恋恋不舍的拨弄了几下风铃,这才翩然下地跟绿萝去见王母。
很意外,大殿里并不是王母一个人。桃夭慢慢朝殿上走去,路过一男一女,他们冲她温和的笑着,可是她却莫名起了戒心。
“小夭,”王母的声音自殿上传来,不冷不热不紧不慢,听不出任何情绪。“这是轩辕嚣和轩辕娆,是你的哥哥和姐姐。还不快见过王子王姬。”
桃夭眨巴着眼睛看他们,不明白怎么突然多出了哥哥姐姐,以前从未听王母说起过。
看小夭没有行礼的意思,王姬轩辕娆便笑着打圆场:“小夭妹妹本就是自己人,如今大伤初愈,实不必讲究这些繁文缛节……”
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母打断:“王姬错爱了。小夭已被老身娇惯了太久,该有的礼仪一应全无。此之前已被旁人说道过,若再不严加看管,恐怕日后还会落人诟病!”
轩辕娆咬着唇的不敢再说话。
桃夭心里好笑,看来王母已经知道了当初她被鬼延族围攻的情形,连玄冥说她不受教导都被她知晓了,憋了三十年的火现在发出来,活该这两个便宜哥哥姐姐倒霉!
有人帮自己出气当然是好的,所以桃夭也不说话,只愣愣的看着这两个人,一副想行礼又不知道怎么行礼的无辜样。
小夭本就清灵秀美,天真可爱,再加上刚刚才醒,面上多少带着些苍白,又故意做出一副委屈不知所措的样子,简直让人心疼到骨子里去。
轩辕嚣略微一顿,苦笑着教她:“我是你大哥,阿娆大你不多,且也是族里除你之外唯一个王姬,所以也不用理会排行了,只管叫姐姐就是。”
小夭应了,略一弯身算作行礼。两人也无心礼数,只说小夭刚醒来不宜受累,忙不迭的要她坐下。
小夭坐下了,但却不耐烦听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她本就不亲近大殿,这次是看在王母救了自己性命的份上才勉为其难强忍着不适进来的。这会儿安静坐着,她禁不住有些恍惚。
印象中她并没有进过大殿,至少有记忆以来她没进过,每次都是在殿外听候王母的指示,或者干脆就远远的躲开。按理说她应该对大殿里的摆设很陌生才对。可是她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她一定进来过,在那段空白的记忆里。她甚至知道大殿第二根柱子离地三尺左右的地方有一个缺口!
小夭恍恍惚惚的站起身,一步步走向那个柱子,顺着柱子往下看,一道细小的缺口毫无预警的闯入视线。脑海里闪过一道光,快得根本什么都抓不住。好像有东西要从脑袋里冲出来一样,眉心一阵剧痛。小夭痛苦的闭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