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行直开车带着庞火火和赖尔去吃了午饭，三个人跑去游戏厅玩了整整一下午。临到黄昏的时候，方行直将车开到一处热闹的所在，将车子驶到路边去。
斜阳西下，笼罩在城市高高的楼宇之上，归家人路不算长，但总免不了有几个心生旁婺的流连一番、抑或有些根本就是夜生动物，见不得日间的阳光，只有临黑敏行。这一带是出了名的********，群魔聚集的地方。方行直坐在车子上，将外头来来往往、穿着各异的人群打量了一眼，回头看庞火火。
庞火火穿着条橘色的长裙，外头罩着件水洗蓝的开衫，双眼盯着车窗外声色各异的人群，显然精神比较亢奋。
方行直轻咳一声，和庞火火两人叮嘱了赖尔几句后下车，顺着人流往地下的一间酒吧走去。
庞火火一袭橘色的长裙走在前头，从金色的斜阳余辉里直迈进地下酒吧阴暗的楼道里。方行直不知怎么，念想一转就想到了七年前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也是这样幽暗的一个环境里头，庞火火那晚所有的表情和言语他一直都以为记的不大清楚了，因为七年来每每怀想，他总是不能够清晰地拼出当时的场景和发生的事情。如今这个人这样活生生走在自己眼前，他才知道，那些事情并不是自己真的记不清楚了，而是深刻到不能再深刻，刻骨铭心躲在心里不敢出来罢了——那太像一场梦，他怕回首、更怕物是人非。
两人沿着楼梯走到地下酒吧，酒吧里还没正式开始夜间的营业，昏暗迷乱的彩灯下头一些服务员正来来回回准备着夜场开始。酒吧里头的人显然都是认识方行直的，猛地见他来，个个都愣住了。
庞火火轻轻笑，“看来你不大受欢迎啊！”
方行直干咳两声，招手叫一个服务员，“平烈在吗？”
“方队！”方行直话音刚落，里头就又跑出来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年轻男子，衬衫半敞着露出胸膛，里面些许的胸毛张扬着随着他的步子一颤一颤地迎风招展。男子嘴里本来叼着一根烟，路过吧台随手熄灭在吧台上的一个玻璃烟灰缸里，走到方行直跟前，打量了一眼庞火火。
庞火火心里头憋着笑，这人不像是黑社会，倒像是牛郎店里头不怎么红却又一心想红，所以只能凭借着风骚的装着引人眼球的小鸭鸭一只～
方行直跟他打了招呼，也不介绍庞火火，男子倒是不在意，主动地向庞火火道：“我叫平烈。”
庞火火看一眼方行直，热情地上前一步和平烈握手，“哎呀，见到你真高兴！”
“呃？”平烈被庞火火这扑天盖地、实实在在的热情吓住，愣了一下，随即也很热烈地跟庞火火回握，“头一回有人跟我说见到我很高兴喏！我是真的很高兴！”
庞火火笑，突然凑上前去问，“是不是这里所有人都是黑社会啊？”
平烈笑着点头，“那是啊～你没发现他们每个人看你的眼神都跟别人不一样？”
庞火火张大嘴巴，小心地四下环顾。
方行直忍不住笑，“傻丫头，他蒙你呢！”
平烈见庞火火认真而谨慎的模样，果真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方行直道：“芸姐说的那个很有意思的丫头就是她呀！果真是个异类！有趣之极！”
庞火火有点气闷地往方行直身边凑了凑，黑社会什么的果真叫人捉摸不透！
方行直向平烈说明了来意，平烈一摆手，笑，“芸姐已经交待过了，跟我来。”方行直拉了庞火火一把，跟在平烈身后。庞火火觉得别扭，使劲抽了下抽不出来，就伸手去掐方行直，方行直猛然回头看她，脸色不好，吓了庞火火一跳。
“这里鱼龙混杂，不想惹麻烦就跟紧我。”方行直冷着脸说了声，回过头去，嘴角却不禁往上挑了挑。
庞火火撇撇嘴，心说你横什么？不过却是乖乖地任方行直拉着往前走。
平烈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带着两人从酒吧的后门上了一条极窄的楼道，顺着楼道走上去，有一扇锁着的对开门，门上左右各有一个玻璃窗户。平烈隐到左边门的玻璃窗户后面，往外看了一眼，朝方行直招手。
方行直拉着庞火火靠到另外一边门后去，顺着平烈的手势往外望。庞火火好奇，探头往前凑了一眼就被方行直按着脑袋拉回身后。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下来，霓虹灯齐亮，照的半黑的天荒凉如斗，盛不满旷世余辉。门外头是极幽静和脏乱的一条巷子，路口的霓虹远远亮着，巷子里路灯独照，从霓虹的喧嚣里，慢慢地走过一个人来。庞火火只看到那人大概的一个轮廓，个子不是很高，身材略微有些发福，戴着帽子，离的太远，还没来得及看到那人的脸就被方行直拖了回来。
庞火火瞪他，方行直朝平烈抬抬下巴，伸手指指锁着的门，“有钥匙吗？”
平烈点点头，边拿出钥匙开门边向方行直指指外面那个身影，“就是这个人，这几个月来卖毒品给程建国的人就是他。”
方行直皱眉，那人越走越近，影错间有路灯打到他的脸上，他将帽沿压的低低的，留着浓密的罗圈胡子，整张脸都被严严实实地隐藏了起来。
“不是你们的人？”方行直问。
平烈赶忙笑着摆摆手，“方队，我们可是正当商人。我们也是前几天才发现这人的不对，就算你不找来，我也打算报警了的。”庞火火低着头笑，平烈看她一眼，“不过啊，那个程建国以前是经常会到我们酒吧来喝两杯的，自从跟这人搭上线，就再没来过。”
庞火火捂着嘴轻笑，心说露馅儿了吧。
方行直的电话这时候响起来，是张放打来的，他和刘全、张前收到方行直的信息之后马上就赶来了。
方行直想了下，“守住酒吧旁边那条空巷子的出口，把手枪的保险都开了，说不准有危险。”
平烈意外地看了方行直一眼，有些想问，但看到方行直的脸色还是缩缩脖子把话咽了回去。
庞火火靠在方行直身后，抬手指戳戳他的腰，“原来你已经叫人过来了啊，你怎么知道会有危险？”
方行直稍微往后侧了一点，叫庞火火往外看。外面那个戴着鸭舌帽的人走到他们藏身不远处的墙跟前头站定，靠着一根路灯的柱子，一只脚踏在路灯蹲子上，双手往身后不自然地摸了下，看样子就知道他正在等人。
庞火火抬头，不解地看了眼方行直。
方行直把她拉回去，“他刚刚那个动作，可不是一般的毒贩会做的。”之前还在警校的时候，他的教官就说过，一个谨慎而合格的警察，到达现场之后最先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不要处于射击范围之内。刚才那人一路走来都在往四处打量，最后选择站的那个位置，是毫无破绽的一个安全地带，而且他站定之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往腰后摸索——那是配惯了枪支的人才会做的特有动作。
平烈张张嘴，方行直的名头他早就听说过，S市最年轻、最有魄力的刑警队长。他是头一回这么近距离和方行直接触，而且方行直仅凭一个动作就推测出眼前那人的不寻常之处，实在叫他讶异和佩服。
方行直轻轻向平烈摆摆头，“这事情最后可能会牵扯出别的案子来，你要不要回避？”
平烈想了想，方行直显然是担心会把他无故扯进去，但他可从来不是个怕事儿的人。他笑了笑，“方队长，等下你行动的时候这丫头总得有人保护不是？”说着指了指庞火火。
庞火火瞪他，“我儿子都有了，别叫我丫头！”说着她突然表情一愣，紧紧拉着方行直的胳膊，急道：“糟了糟了！这地方这么乱，我们还把赖尔一个人留在车上，会不会有危险？”
平烈笑着朝庞火火摇头，指指方行直，“坐在他的车上等于是罩了件金钟罩，不会有事的。”
庞火火还是急的不行，懊悔自己刚才脑子一热要看传说中的毒枭就把赖尔撇单了，方行直被她这样一闹也有些不放心，眉头微皱。
平烈无奈地摆摆手，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小弟，“我叫人去看着他，总行了吧？”
赖尔坐在车子里头拿着PSP打游戏，正玩到紧张激烈的时候，外头忽然有人敲车窗。赖尔抬头看了一眼，是个打扮的很野艳的一个女人。他想了想，伸手摇下车窗。
“咦？”那女人似乎没想到会是个小孩子坐在里面，脸上的笑容愈发堆的艳丽，“小朋友，这车上没大人啊？”
赖尔觉得这人虽然穿着打扮夸张了些，笑容倒还是叫人觉得挺舒服的，就点点头，“他们去买东西，马上回来。”
女人笑，心说你骗谁啊？方行直会上这地方来买东西？别是来抓什么人的吧？她朝赖尔招招手，“他肯定不会那么快回来的，该吃晚饭了，我带你吃饭去？”
赖尔低头关掉PSP，回身将庞火火包里的手机拿出来塞到自己口袋里，又犹豫起来，“可是我们就这样走了，会不会有人来车上偷东西？”
女人笑，“放心吧，在这一带混的都认识这辆车，没人敢动方行直的东西。”
赖尔嘴角挑起来，跳下车拉着女子的手，仰头道：“去哪儿吃？”
女人倒是一愣，“你就这么跟我走了？不怕我是坏女人？”
赖尔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然后笑，“我妈跟我说过，坏人算计人的时候都是先笑后看人，好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见了人才笑。”
女子想了想，觉得似乎是有那么一点道理，拍拍赖尔的头，“你妈还教你怎么分好人坏人？”
赖尔从口袋里掏出两个软糖，递给女人一个自己吃一个，女人愣了下，“给我吃？”
赖尔点点头。
女人脸上现出种不自然的神情来，将软糖在手心里捏了两下撕开送到嘴里，还挺甜！
赖尔边吃边眯着眼睛笑，“我妈说，这世界上是没有单纯的好人跟坏人的，有时候不一定看起来好人的就一定不是坏人，所以啊，遇到陌生人搭讪或者熟人试探，只要盯着那人的眼睛看上两秒钟，就会知道这人到底是不是另有所图了。”
女子眨眨眼睛看赖尔，“这么说，你觉得我是好人？”
赖尔抬手托着下巴笑，“你也不是没图谋，不过都没什么恶意。”
女子张张嘴巴，突然大笑起来，“有意思啊，你妈可真有本事！”
赖尔得意地笑，突然盯着女人问，“你是方叔叔什么人？怎么一眼就认出他的车子？”
女人愈发笑的张狂起来，她盯着赖尔看了几秒，突然表情一滞，问：“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会在那车上的？”
赖尔将脚尖搓在地上踩了两下，看着女人有些面熟的脸孔，突然间甜甜一笑。
女人被他这一笑弄的更加心急，心说乖乖，这孩子果真不仅是形似方行直啊～那眼睛！那鼻子！再一笑，活脱脱的一个小版方行直么！
平烈手下的一个小弟从酒吧里头跑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方行直的车靠在路边，上头下来一个穿着绿色迷彩衣裤的男孩子，他想那个应该就是他要护着的小鬼了吧？抬脚正要走过去，却见车前站着一个有点熟悉的背影。等他回过神来，那个人牵着那小鬼的手穿过人来人往的街正往街外走。
他上前一步，叫：“乂，前面那个小鬼，你——”
拉着小鬼的那女人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吓的他马上失声。
女人回头朝赖尔笑，“去我家吃饭好不好？”
平烈的手下站在原地愣了两秒，待反应过来刚才那人到底是谁之后，头皮一炸接着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哭丧着脸就往回跑，边跑嘴里头还急急地嘀咕，“这下完了，烈哥就是剥了我的皮我也护不了那小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