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心妍一副不愿再多说的样子,匆匆一个福身便退了出去。莫影心回转过头,正对上两人各有所思的眼眸,微微一笑:“怎么看?”
“她似乎没有说实话。”这是钟侠的直觉。
莫影心笑意吟吟,之前她千方百计地掩饰自己,如今她可以坦然当着二人的面把酝酿已久的腹稿说了出来:“那是自然,普通一个人能在十五分钟内说三个谎言。更何况是一个八面玲珑的女商人?”
“十五分钟?”洛景峰悠悠开口,带了点疑惑。
莫影心赶紧解释道:“哦,我的意思是一炷香的时间。”越过这个疑问,莫影心继续道:“很明显,她对我是有敌意的。也许是她也听说我去探望夜先生的事情,心里觉得我在跟她叫板,于是在见到我后,就没了之前的彬彬有礼。反之,在她的心目中,比较看重钟大哥,或者说她觉得钟大哥更值得去结交。所以她对钟大哥行的礼都偏男子气,直接将大哥和我同钟大哥划分开界限。”
两人目不转睛,听莫影心继续道:“林心妍在介绍菜品时,通常是一边说,一边做身体动作。比如在强调工序时,她都会伸出手指逐一比划。但是听我说‘这里生意不错啊’这句话时,她的身体动作停止住了。当协调的自白行为减少,控制欲行为增多——比如抿嘴,整理衣衫……那么这个人就是在说谎。”
“所以呢?你觉得她有可疑?”钟侠反复品味莫影心说的话,越想越觉得有趣。
“不,”莫影心展颜一笑,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她是真的讨厌我。不过在我问夜先生的事情时,她两手一摊,这是一个自白行为,所以那一段,她说的是实话。”
莫影心在分析期间,洛景峰一直低头看杯中的茶水,待她说完,便漫不经心地朝她看去。他一直知道这个妹妹是及其聪明的,印象里这少女喜欢躲在人后,却会用灵动的眼观察四周。如今看去,更觉得她的目光清澈而高远,神情坚定却无咄咄逼人之气,无任何的脂粉的稚嫩,恍若山间的清泉,林间的和风。
洛景峰愣神过后,忽觉自己根本不了解她,忍不住问:“你怎么会看出这么多?你怎么会辨别人有没有说谎?”
话冲口而出,当洛景峰意识到时却不由得一怔。
这话问得不是时候。
莫影心诚恳地看着他,笑道:“当一个人能清楚地分析他人的动作和表情,说明这个人经常在周围的朋友或者亲人脸上见到这一表情。”莫影心心想总不能说自己以前是个心理医生,忽觉自己这样说也是不妥当,干笑着补充道:“你们都知道的,我失去了往日的记忆。但是这种分析能力就好像与生俱来,浑然天成。我想就是因为以前的生活环境造就了我这种能力。”
若是她没看错的话,洛景峰和钟侠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心疼。
饶是洛景峰如此淡定的人,听到这个解释还是想抓狂。
钟侠斜着眼,瞥了瞥洛景峰,好像在说,看吧,有你这么当大哥的么,难怪人家想离家出走。他转而笑嘻嘻地对莫影心说:“那以后谁还敢跟你在一起啊,你个眼神就能看透人家的心思。”
莫影心慌忙摆手,“我不会揣摩家人和交心的朋友的心思。我更愿意无条件地去相信他们。因为我们只能用爱去换取爱,用信任换得信任。”
洛景峰终于无法再维持表面上的平静,站了起来,径自出了包厢。
钟侠看着他出去,关门,收回视线便笑着抿了一口酒,并没有出声。
莫影心咬了一下嘴唇。
人心毕竟是肉长的,她也毕竟是个女孩子,一个极其敏感的女生。在最初的处处提防过后,莫影心慢慢体会到有兄长弟弟的美好,以前洛景峰淡淡地叫她“璃儿”时,她总算装不在意,反复告诫自己迟早是要走出这个家的。但是现在回来了,全身心地沐浴着他们的关爱,于是也想完完全全地交出自己。
也许,是她太操之过急?洛景峰还不适应她这样的转变?
患得患失间,洛景峰有推门进屋,后面跟着个提着食盒的丫鬟。
看着丫鬟将各色的水果摆上桌,甜美的色泽伴着阵阵清香,渗入呼吸之间,顿时让莫影心亮了眼。
洛景峰的眉间带着淡淡的笑意,轻道:“适才突然想起璃儿喜欢在饭后吃些水果,特地下去看看,还望钟兄谅解我这唐突之举。”
“哪里,哪里,”钟侠也收起他慵懒不羁的笑意,转眼看向莫影心,“有这么一个好哥哥,让人无比羡慕啊!”
莫影心嘿嘿一笑,带着些孩子气,迫不及待地染指那些水果,顿时果香四溢。
回来的马车上,莫影心偏了头仰望着洛景峰,道:“哥,谢谢你。”
洛景峰偏下脸来看着她,道:“什么?”
“谢谢哥哥对我这么好。”莫影心柔柔地笑着,用现代人的方式直接坦白自己的想法。
“尽说些乱七八糟的。”洛景峰转过脸,轻诉。
莫影心伸出双臂轻轻抱住他的一条胳膊,洛景峰顿时呆着不动。也许他不适应这么亲近的举动,莫影心偷笑着,却安安心心地享受这令人完全信赖的依靠。
“怎么了?”过了良久,他低下头来询问。
“没什么……只想同哥哥这样子待一会儿。”莫影心仰起脸来望住他,弯眸浅笑,“好暖。”
洛景峰的眸子在那一刹那好似被春风拂过的一潭静水,微微地泛起涟漪,转瞬即逝。大手伸出来盖住她的眼睛,轻轻地道了声:“不许调皮了。”
莫影心轻声嘟囔,“我哪有调皮……”
两人相依相偎回了府,莫影心屁颠屁颠地跟着洛景峰进了他的书房。洛景峰失笑:“这么晚了,还不早点去安歇?”
“哥哥为整个家劳心劳力,我这个做妹妹却没出一份力,于心不安,哪里睡得着?”莫影心认真道。
“既然如此,”洛景峰瞥了她一眼,丢了一本账目过来,“那就一起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