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雅手里拿过那把青锋剑,缓缓转过身去敲了下碧汪汪的剑背,白章漫不经心地笑道:“这大冷天在地上趴久了容易着凉啊,你也是着实不容易,起来吧,你身上那股子刺客的臭味,喷再多香水也盖不住!”
三十米开外,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少妇无比纤弱地从地上爬起来,轻轻拍去身上的尘土,勾人的丹凤眼妩媚地横了白章一下,幽幽怨怨地说:“奴家装死好辛苦的,心肝儿也不过来给奴插上一剑,却只站在那,尽说些让奴寒心的风凉话。”
一看她那风骚模样,林雅克制不住地啐了一句“臭不要脸”,结果发现少妇手中的匕首猛然射出一道尺长的剑芒,正狠狠瞪着自己,顿时吓得一吐舌头,赶紧缩到白章身后,嗓音哆嗦着说,“小心啊,又是一个天元境高手……敢情我今天是撞了大运,特意来开眼界的……”
白章满不在乎地望着少妇,慢声说道:“老姑娘你认便宜吧,刚才我要是到你那边去,脑袋跟西瓜一样被龙儿踩碎的家伙就是你了。”
少妇笑得花枝乱颤,胸前两团饱满充满诱惑地跟着抖动,她忽然将宽大敞开的棉褂脱下扔在一边,露出一身尽显傲人身材的束衣,然后在无数不知死活的男人的亵玩目光中朝白章走了过去。
“奴家是个女人,还是个漂亮性感的女人,如果不是你们凶名在外,奴家怎么愿意趴在地上装死嘛。”
“我们追杀了整整八年,八年啊,就是大圣大贤也该死了,可你们竟然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任谁都无法相信啊!”
“唉,奴家是真舍不得下手,不若你跟奴家走吧,天高地远,奴家定会全心全意地伺候你,让你每天都幸福快乐,你说,好不好?”
“好好想想,你那近身无比彪悍的龙儿不在身边,而奴家,真的很抱歉,奴家很不凑巧是一名近身刺客呢!“
“我可是中乘天元境近身刺客哦,应该很难缠吧,对你这位天元级暗器专家来说……”
听到这话,林雅水汪汪的大眼睛一亮,继而兴奋得跳了起来,用力在白章背上捶了几拳,气呼呼地骂道:“你这个大坏蛋,原来一直都在看我笑话……”
白章苦着脸说:“大小姐,你别这么天真好不好,人家说什么你都信啊?”
林雅本来还待纠缠,发现狐狸精少妇身形一矮骤然加速,立刻手舞足蹈,惊声大叫:“快!快!用暗器扔她!扔她!”
“现在知道为什么要把他们杀干净了吧?因为他们不知道——”纹丝不动的白章闷闷说着话,等少妇扑到眼前,双腿骤然发力,“猛虎出笼”,炮弹一样射了出去。
“老子是天下裸攻第一人!”
一远一近乃是杀人越货、打架群殴的标准配置,组织提供的情报也清清楚楚写着“龙儿,天元级近身”、“白章,天元级暗器”,所以当少妇使用“步闪”冲到距离白章只有五米的时候,她满以为莫大的功绩唾手可得,满以为一战成名的机会到了。
她甚至看见匕首划过白章脖子时留下的那道浅浅的红线,甚至看见同僚领导围拢在四周羡慕嫉妒恨的面容,她心情无比酣畅、无比爽快,仿若下一秒便会达到极乐的高潮。
然后,白章突然从她眼前消失,她眼前只剩下凭空悬在那、似乎正在掉落的一把剑,还有林雅惊呆了的可爱表情,她知道自己错了,“你妈狗屁的暗器宗啊!”
皇气浩荡的猛虎顷刻间冲到少妇身体右侧,白章一招“虎碎星辰”,毫厘不差地砸向她后脑勺,时机拿捏精妙到了近乎完美的程度。
尽管少妇被那栩栩如生的猛虎虚影吓了一跳,但天元境的修为并非摆设,骂娘归骂娘,她还是下意识地矮了矮身子。
这个时候,她听见“轰”一声的拳风从头顶刮过,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战,“被这样的拳头打中,老娘绝对会高潮到要死!”
顾不上庆幸,少妇手中匕首倒转,蓝汪汪的剑芒突突冒出一尺来长,电光火石间横向直切白章的腰肋,同时脚下微微用力,整个人朝外挪出去小半尺。
这个距离剑芒足以将白章开膛破肚,又无需担心他最后来一招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势在必得的一拳击空,白章眼中寒意更甚。
他见少妇使出杀手锏的同时朝外挪了几公分,原本顺势踢向她下盘的左腿在空中生生下踩,“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我可不想一脚将你踢飞……”
无视闪烁着冰冷蓝芒的匕首,白章主动将身体贴了上去,左拳更是高高举起,从上而下仿佛泰山压顶、锲而不舍地轰向她的后脑勺,“亢龙有悔!”
发现一头五彩斑斓的怒龙挥抓朝自己抓来,少妇惊得一声大骂:“你妈有必要这么狠吗??”
将身体朝外侧倒,少妇拿着匕首的右臂高举过头,剑芒稍稍一暗,右臂浮现出元气形成的青色防壁。
“凭着废条胳膊,老娘也要将你这讨人嫌的家伙给灭了!记住,永远不要跟女人比谁更狠!”
剑芒顺利切开白章的棉袄,刺入他的腰肋,然后洞穿整个腹部,不带一丝血渍地从后背冒出来,遂而,整把匕首便没了进去。
滚烫的鲜血涌出来,涌到她拿着匕首的手上,热乎乎、粘稠的鲜血让她的手亢奋地轻微颤抖。
“虽然中了你的诡计,但老娘这身功夫可不是白给的!”
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右臂已经能感受到拳头形成的慑人风压,但在拳头落下来之前,少妇完全有信心转动匕首,将白章的五脏六腑绞成一团碎肉,“或许,老娘这条胳膊还能保住!”
冰冷刃口切入肌肤的感觉一点都不陌生,白章仿似完全没有痛觉,竟然在这种关头很邪性地笑了起来。
幸好他是青布裹头只露出一双眼睛,否则让林雅看到,估计这位傲娇大小姐得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
“你妈!”少妇破口大骂,强大的龙爪已经拍到了她的右臂之上。
右臂一沉,好在破坏力不大;
又一沉,力道竟然强了一倍;
龙爪在一瞬间发出七波蓄力,一波比一波力大势沉,这正是亢龙有悔的奥义所在。
轰隆——
少妇青色的元气防壁,在第三波蓄力传来时便彻底瓦解,她只来得及骂一声娘,便被白章的拳头砸进了地面。
然后数声刺耳的“咔嚓”,右臂碎了、肋骨碎了、锁骨碎了、胸骨也碎了。
又热又咸的鲜血从喉咙里涌出来,接着她看见断裂的肋骨刺了出来,从她那引以为傲的饱满Ru房中突兀地刺了出来。
心中一片死灰,浑身因为恐惧而像筛子般颤抖,体内充沛的元气明明还在,可是她却觉得整个人都空了,成了一具空壳。
“为什么无法转动匕首?为什么无法转动匕首?中乘天元境的元气包裹的匕首,能切开世间一切东西,为什么会被白章用筋肉死死夹住?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当白章的右脚踢向她的心口,少妇感觉时间似乎凝滞了,一切都变得很慢、很模糊,她不再纠结于那个困惑的难题,而是幻想着,“如果他不杀我,我宁愿跟他一起逃亡,跟他到天涯海角,跟他一生一世都愿意,只要他不杀我……”
“嘭——”
白章大口喘息着,眼中惊爆的亮光逐渐暗淡下去。
生或者死,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选择,而是无法抗拒的使命。
少妇贴着地面滑出去十多米,然后翻滚着再也不动,想是已经死绝了。
白章勉强直起腰,呼出一口浓浓的白气。
第一息周天已经破了,与中乘天元境高手过招并非如看上去那般轻松。
半晌之后,白气又从他口鼻中钻了回去。
将带血的匕首从腹部拔出来,望着上面逐次缩短的剑芒,白章愣愣得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剑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殆尽,他这才仿佛阅尽繁华后的落寞般叹口气,随手将它塞进了口袋里。
缓缓转头望向林雅,完全看呆了的小姑娘被他的目光吓得身子一哆嗦。
林雅好不容易才将脸上的恐惧抹去,忧心忡忡地跑过来。
从贴身的棉质内衣上撕下一条指来宽的布条,林雅手忙脚乱地想要帮他包扎伤口。
白章若无其事地摇摇头,想着“是个看多了武侠剧的丫头”,伸手抓住她的腕子,笑着问道:“现在,很难不怕我了吧?”
林雅相当实诚地点点头,又盯着他的眼睛,露出两颗可爱的小门牙笑呵呵说道:“其实也不是很难,只要在脑海里想下这些天在一起的情景,便不怎么怕了。”
白章沉吟了一会,动作极其缓慢地将头上的青布拿下来,表情比刚才与少妇搏杀时还要专注。
一张苍白英俊的脸庞,却有数不清的淡淡疤痕交错纵横。
这些疤痕并不是受伤留下的,几年前白章脸上、身上的疤痕还要更多、更深、更惨烈。
按照GM的说法,刚出生时自己便是浑身脓包,十足是个鬼胎,随着年龄增长,脓包渐渐退去,留下无数深可见骨的疤痕,这些年疤痕都在不断变淡,很多都已经消失不见。
虽然对自己的外貌不是太在意,但白章预感再过上个三五年,丑小鸭变天鹅的那一天便会到来。
总说人们喜欢悲剧,其实,人们喜欢的是美好事物被毁灭的过程本身,而绝不会是悲剧那个结果。
林雅下意识抬起手想捂住口中那声惊呼,但她放弃了,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表情肯定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雅不甘心,那不是她的本意,所以她满腹委屈地看着白章重新裹好青布,看着白章仿若路人般向自己礼貌地欠身微微鞠躬,然后转身便那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