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
李鸿哲坐在地上，两只手死死扒着一只木桶，正将头伸过去不停倾泻自己的呕吐物。
“小哲，你还好吧？”广安和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关切地问道。
从早上醒来之后，李鸿哲就吐个不停。
他虚弱地拿过旁边的毛巾擦了擦嘴。
‘我……我昨晚都干了些什么啊。’
一回想起昨晚的血腥场景，那满地的暗红色尸块，自己身上滴滴答答的粘稠血液，李鸿哲就忍不住又低头呕吐起来。
缓了好一会儿，李鸿哲才基本不再作呕。站在一旁的木子悦赶紧给他端来一杯水，李鸿哲先漱了漱口，去去嘴里的酸味，又喝了一口缓解喉咙的疼痛。
“好了，好了，不就是杀了几个人吗，别这么脆弱。”魏水台抱着膀子坐在旁边的床上，满不在乎地说道。
“那可是七条人命！”李鸿哲瞪了他一眼。
“准确地说，不是七条，是六条。”
李鸿哲茫然地问道：
“还有人活下来了吗？”
魏水台扳着手指帮他一个一个数：
“你看，昨天晚上你斩首一个，竖着切开一个，横着腰斩四个，这六个都死了，但是还有一个削成人棍的没死呢。”
“人棍？”
听他这么说，李鸿哲又想起了昨晚的场景，忍不住吐了出来。他现在已经吐得胃里不剩什么，张嘴只有一些液体被呕出来。
见李鸿哲果然又开始吐，魏水台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神色坏笑起来。
“咳咳，”王木南先用咳嗽提醒魏水台收敛一点，又对李鸿哲说道，“你昨晚搞出的动静还真不小。”
李鸿哲只能摇头苦笑。
“我也不想啊，只是……”
其他人都以为他是受到刺激控制不了自己，都表示理解。然而李鸿哲真正想做的却是抓过妄语剑，狠狠冲着剑灵大骂一通。
王木南接着说道：
“好在昨晚安和恰巧遇到了我们，我就让师弟先跟着他去救你，自己去把你救下的人安顿下来，再去帮你们善后。现在事件的处理结果是这样的……”
听到事情有了结果，李鸿哲不禁紧张地吞了口唾沫，不知一脸严肃的王木南带来的会是什么结果。如果是成功糊弄过去，那还好说，但如果不幸被察觉了，自己恐怕就要杀人偿命，被斩首示众了。
瞥了他一眼，看到他紧张的样子，王木南嘴角也忍不住微微勾起一点弧度。
“魔教猖狂，目无法纪，在街上当众释放魔物，以求引起本府混乱，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好在府卫军张典将军及时察觉了魔教的阴谋，当机立断，将歹徒控制在鸿宾楼附近，避免了事态的进一步扩大。后在灵武司修士魏水台的协助下，成功击杀魔物，挫败了魔教的阴谋。”
李鸿哲愣愣地看着他，问了一句：
“那我就是那个魔物喽？我当街杀人的事呢？”
王木南朗声说道：
“本次事件中，有七名无辜路人被魔物袭击，造成七人全部死亡的惨剧，金岚国对魔教的不齿行径发出强烈谴责。”
魏水台嘻嘻一笑。
“你看，出了什么事儿就全部推给魔教，多方便。”
“哦？真这么方便？”木子悦轻启朱唇，对着魏水台温柔地微微一笑，手中却有黑光闪动，“要不要看看真的魔教行凶啊？”
魏水台这才想起身边就有个魔教弟子，猛地从床上跳下来，双手高举过头顶做惊恐状，一边往门外跑去，一边嘴里不停地嚷着：
“救命啊！来人啊！魔教入侵了！”
“你给我站住！”木子悦气急，也追了出去。好在她不喜欢穿裙子，贯穿男装，跑起来不会有什么不方便。
见两人笑闹着跑出了房间，李鸿哲也忍不住笑了。然而他刚准备道谢，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王兄，之前魏兄曾经说过，那名被我……”李鸿哲嘴角抽了抽，还是没说出来，“七人中应该还有人活着的，怎么你说全部死了呢？”
王木南一挑眉，冷冷地说道：
“伤重不治。”
李鸿哲心中一寒，知道护卫首领肯定不是什么伤重不治死了，而是被眼前的人灭口了。
一旁的广安和安慰道：
“小哲，你不用放在心上，反正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平日里指不定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你这是在替天行道。”
“就算这么说，”李鸿哲苦笑一下，“他们也罪不至死啊。而且，这可是七条人命，七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广安和内心里其实也觉得李鸿哲做得太过，一时也没想出什么话来劝他。
静静听着两人交谈的王木南见广安和没词了，便也开口劝道：
“虽然一般大家都很克制，但在江湖历练久了，手中迟早要沾上人命。想在江湖中活下去，就得适应这种感觉。虽然这次是你失控之下才取了七人性命，但未尝不是对你的历练。”
广安和听他这么说，陡然知道怎么劝李鸿哲了。
“小哲，你不是在失控的情况下才杀人的吗，那就不能怪你啊。”
“但是，”李鸿哲有些迟疑，“我的神智还是清醒的。”
广安和连忙反驳：
“怎么会，你要是真的清醒还会做出这样的事吗？所以这不能怪你，得怪失控的你。虽然失控的你也是你，但确实不是你。”
听他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堆，李鸿哲倒能大概听懂。
‘是啊，当时我是处在那种状态下才会这么暴虐，而且当时是我看他们欺人太甚才忍不住出手，而他们又觊觎我的妄语剑，想要杀我夺剑，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变成那样。’
这么一想，李鸿哲心里好受了一些。
见李鸿哲平静下来了，王木南突然说道：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李鸿哲一惊，茫然地与他对视一眼，接着一拍脑袋从地上蹦起来。
“大比！预选赛！”
王木南摊了摊手，满脸都是“你才想起来”的古怪神情。
“带队的人见你情况不对就先出发了。现在跑着去应该还来得及，水台和子悦应该已经先赶去了。”
广安和也说道：
“咱们跑快点儿应该赶得上。”
心知广安和为了照顾自己差点儿错过大比，李鸿哲感动地拍了拍他的肩，接着两人便一起狂奔出去，直奔会场。
不用参加大比的王木南慢悠悠地走在后面，看街上的行人怒骂刚才冲过去的两个赶着投胎的疯子，忍不住笑了。
李鸿哲和广安和紧赶慢赶，终于在场外追上了即将入场的白锦县队伍。
带队的人远远望见他们来了，赶紧招手让他们过来。
“怎么样，身体恢复了吗？”
“嗯，”李鸿哲不动声色地摸了摸饿得咕咕叫了两声的肚子，“没事了。”
“那就好，要是错过了真是太可惜了。”带队的人笑着说完，就发现轮到他们入场了。
“好了，该咱们了。进去之后会有人领你们去进行比试，我是不能进去的。都努力拿个好成绩啊！”
预选赛的比试场地是一片露天校场，来自东临府下辖各县的学堂学生们才被准许进入。白锦县只来了六人，在东临府六县中是最少的。此时校场已经聚集了六个县的学生，约莫有六十来人。本来每个学堂只有十个名额，但每个县总会有几个通过各种方法筹集到钱，自费参赛的学生。
“对了，”见这里这么多人，李鸿哲想起来同样自费参赛的刘晓芒，便戳了戳广安和，“刘晓芒呢？”
广安和被他问得一愣，显然已经把这人忘了。
“额，昨晚我遇到王木南和魏水台之后，就把他交给王木南了，现在应该在哪个地方养伤吧。”
“哦。”李鸿哲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担忧。
‘不会被王兄随手灭口了吧……’
“不会的，”能够听到他想法的剑灵安慰道，“他应该知道那是你救下的人。”
李鸿哲来参加预选赛自然要带上妄语剑。
一听到剑灵的声音，李鸿哲就气不打一处来。
“喂，昨晚是什么情况？还有，刚才在路上我叫你半天你怎么不回话？”
剑灵赔笑道：
“你刚才不是忙着赶路吗，我这是怕你分心。昨晚是这样的，你突然发狂之后一剑就削……”
‘我不是问具体情况，’李鸿哲赶紧打断他，以免自己又吐出来，‘我是问，你为什么要用那段记忆刺激我？’
“当然是为了逃出去。”剑灵无辜的语气让李鸿哲差点儿一冲动把妄语剑扔了。
一旁的广安和见李鸿哲突然站住发起呆来，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不由关切地问道：
“小哲，你没事吧？”
“啊？”正跟剑灵交流的李鸿哲茫然的看向他，“哦，没事没事儿，就是想起点儿事，不用管我。”
“好吧，感觉不对就说一声。”
“嗯。”
应付完广安和，李鸿哲又气冲冲地对剑灵说道：
“你知道我昨晚杀了六个人吗？你知道我今天早上想起昨晚的场景有多难受，多恶心吗？还有，我为什么会陷入那样的状态？你怎么知道用那段记忆刺激我我就能进入那种状态的？”
面对怒气冲冲的李鸿哲，剑灵却不慌不忙地说道：
“说到这个，应该跟你母亲有关。”
‘什么？我母亲？’李鸿哲一惊，也顾不上生气了，‘什么意思？跟我母亲有什么关系？’
剑灵一笑，在心里默默想着：
‘果然拿他亲人说事这小子就不生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