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我才洗漱完毕穿戴整齐了,就听见屋外吵吵嚷嚷地一团乱。方要出门去看,玉儿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与我正正撞了个满怀。
我扶臂稳住她,问:“怎么了?慌成这样?”
玉儿喘了口气,手指向窗外道:“婉月公主来了。”
我手上一抖,本也不觉得自己这次能再度侥幸躲过责罚,却也不想这么快就要落到身上。无意问了句,“带了多少人?”
玉儿泰然回话说:“没有多少人,只跟着一位道长和两名宫女。”
“只这几个人?”
玉儿点头,“就这几个人。”
想来也是,婉月公主真若带了人来拿我,一早便冲将进来了,何苦还在外面闹腾?原想着婉月公主要么真心怕了我不敢再来,若是来了必是要带了人来拿我去受罚,万万没料想,只隔了一夜,她竟又请了个道士来降我。是我太低估了她的胆识还是高估了她的心计呢?
走到门前向内拉开,才微张了条细缝,婉月公主娇嫩的叫喊声就由外传入耳内,“夏文嫣,你出来,给我出来。”
透过门缝,果真瞧见婉月公主身旁只陪侍着一娇小一相貌清丽的两名宫女,一侧另站着一位道士,再无他人。我“哗啦”一声将门大开,挺身站在门外,嘲弄道:“公主这么一早来,想不是知道我还未用过早点,悉心为我送了来?不过,我这胃口并不大,一餐四个人的分量我可是吃不下,不过倒也是可以留下做一日三餐慢慢享用。。。。。。不知公主要先送上哪一位?是这位大师,还是那两个宫女?或者。。。。。。公主亲自献身为食?”
婉月公主听得此言,瑟缩着撤身躲到道士身后,结声道:“你别嚣张。。。。。。我特请了道行高深的大师来收你。。。。。。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我一笑,搭眼扫过为她挡身的道士,一身青布长衣,头戴冠帽,装扮与昨日那老道略有不同,年纪略轻些,发须还未显白,身形瞧着也更健硕,却如何也看不出半点道骨仙风的味道。想他和昨日那招摇撞骗的一行人并无本质区别,什么道行高深之说必定也是虚传的。一连两日都请了道士,婉月公主是想不出其他招数了吗?这样想过,又不禁心内窃笑起来,若换做是我,怕也想不出他办法,谁叫她要对付的并非寻常普通人,却是一只“狐妖”呢。
婉月公主见我面无惧色,低声催着身前的道士,“大师,快快动法吧!”
道士凝眼盯着我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并无要动身之意,半晌,转过脸回话道:“此人收不得!”
我油然一愣,婉月公主也是大为不解,倾身立直,问:“大师何出此言呢?大师乃举国至上的得道之人,若不是这样,我又何须一早特请了大师前来?以大师的无边法力,如何收不得她?”
道士正色道:“公主听不懂鄙人的话吗?她并非妖孽,而是你我一般的凡人。”
婉月公主呆了半日,方问:“大师所言,可是千真万确?”
道士回道:“鄙人为何要欺瞒公主?确是句句属实。”
婉月公主听后惊时震怒,转过头愤恨地盯着我。我猛地一惊,心感不妙,想不到果然被燕丹一语言中,我真真是有了大麻烦了。只是纳罕这道士是真有过人之处,火眼金睛地识破了我的骗术,还是他倦怠地连戏也不愿做。
彼时,已换做婉月公主大步向我紧逼而来,嘴边带着三分冷笑,道:“好你个夏文嫣,竟敢戏耍我?”
我微微心虚,薄计已破,她再不会惧畏我了,我却不能就此输了气势。将脸一扬,我调笑着说:“可是公主说我是狐妖化的,公主之言,文嫣怎么敢逆?只得劳心劳力的顺着公主的话,为公主圆说罢了。。。。。。”
“到了这时候,你还要强辩。”她已然恼羞成怒,厉声将我的话打断,抡起胳膊扬手就要掴来。我反应机敏的举手挡住,素着脸冷声道:“公主要责罚,也先回明了主人才好动手吧!”
她空甩开手,笑道:“好,我就带你到太后那去说一说理,让母后告知燕太子他的贴身侍婢是多么巧言善辩,装神弄鬼戏耍大秦国公主,看他还愿不愿在太后面前保下你。”说罢,她朝身后看了两眼,两名陪侍的宫女即刻会意,走过来四手齐上将我擒住。
我左右用力晃开她们束在我身上的臂膀,道:“不必劳驾你们动手,我自己会走。”
婉月公主斜挑秀眉,不屑地瞟了一眼,鼻中轻轻冷哼,也不再多言,转身朝庭院外去了。
我理了理身上的衣衫,面上不动声色的随在后面,心中却是忑忑不安。初次开口顶撞婉月公主之时,就已料定了难脱有一日要自食恶果,可是真真到了此时,还是不能凛然就赴。心下幽叹,此去怕是凶多吉少了。回身向后望了一眼,玉儿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也好,让她看到我被婉月公主这般带走,又要呼喊着跟来与我患难与共了。
转眼看向燕丹居住的正殿方向,这时,他又身在何处呢?是正于秦王宫中欢笑赏舞还是在成蟜殿内畅怀饮酒?鼻尖一阵酸楚,忽然觉得昨日夜里那一拥一抱太过短暂了,短暂得到了这时只空留余恨。恨自己没能早早敞开心扉,如果不是我太多顾虑,太过奢求,坦然接受了他的疼惜之意怜惜之情而不是懵懵懂懂直至今日,至少他也能明了我心中所想。恨自己一向自诩聪明却设想不周,如果不是我没能忍下一时之气,偏偏要针锋对麦芒,也不至到了这无可挽回之时方知道太多事情放不下心。。。。。。
转回头时,眼中已有泪水滑下,忙悄声拂面拭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再多悔恨,再多如果也是迟了,事已至此,只能祈求上天怜见,无论太后与公主如何痛下毒手,怎样责罚深重,也让我多多忍耐罢。只要能留得命与他再见一面,哪怕只一眼,我也甘愿再多受些皮肉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