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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庭院深

额头上的疼痛隐隐约约刺激着神经,持盈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就是依白坊六十三号雅间那高高的房顶。

抬手一摸额角,触到的是一层纱布,药水的气味分外浓重,却教人神智一清。

支身起来,她一撩帘子就见郁浅端坐在桌前,正静静看着手里的奏呈。

“六哥。”持盈的声音尚还带着沙哑,“方才发生了什么?”

郁浅搁下手上笔墨,淡道:“那蜀笺带毒,我亦人事不知,醒来就已在此,还有小侍送折子来,倒也细致。”

持盈坐起身,轻整衣衫,道:“六哥就不担心有人借机行谋刺之事?”

“担心有何用,可抵万千兵马?”郁浅颇是不屑,“与其担心生死,不如想想出去后要如何向父皇解释吧。”

“父皇怎会知晓?”持盈微怔,“莫不是昨夜是七哥……”

“祸从口出。”郁浅冷冷四字堵住了持盈的话端。

持盈当下醒悟过来,只轻声道:“还请六哥恕持盈失言。”

郁浅闻言反是叹了口气:“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至少如今我们还得好好想个法子离开依白坊才是。”

“西辞常来依白坊,六哥扮作他的样子离开也并非不可。”持盈反是展颜一笑。

“你且去瞧瞧外面。”郁浅面上浮出极浅淡的无奈,伸手指了指窗边。

窗外人声鼎沸,原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持盈一手微微挑起帘子向下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不由让她倒抽了口冷气。

依白坊前的长街上遍布了红色的送嫁队伍,两边做生意的小贩怨声载道,送嫁队伍里的护卫则大声呵斥着,双方推推攘攘,气氛已是火爆非常。

“住嘴!”花轿里传出一声轻喝,“大庭广众,成何体统,休要丢了我南宁谢家的脸面!”

“大小姐,您今日还是……”当头一匹白马掉转头来,马上之人抱拳向轿内咬牙道,“先去宫中面谒皇上吧。”

“怎么,我先来接了六殿下一并回宫有错么?”那少女声色清亮,英气勃发,隐含怒气,“还是真如那密信上所说,六殿下在这依白坊里醉生梦死所以你不敢带本小姐来瞧上一瞧?”

那马上之人还是一个年纪尚轻的少年,当是六王府的人,只是如今冷汗涔涔的模样让人一瞧就知是心虚。

轿中少女怒斥道:“怎么不答,莫非你要我出轿来亲自上去么?”

一阵哗啦声之后,就听侍女慌张道:“大小姐,大小姐,您不能出去啊……您……”

话音未落,红色的锦帘一把被人扯了下来,一个戴着玉冠身披红霞的少女立上了轿前,一手扯着红头巾,一手握着一柄短剑,生得玉润秀美,此刻怒色上眉梢,丽色却是不减,反是多了几分英姿。

“让你的人从依白坊门前离开。”她微微冷笑,“我倒要瞧瞧,在未婚妻到达帝都的第一天晚上就出去寻花问柳的六殿下究竟是什么模样!”

“大小姐您真是误会了,依白坊只是赌坊而已,决不是您想的那些个烟花之地。”那少年急得满头是汗,又不知该怎么办好,只得愣愣地站在依白坊门口,就是不让人进。

楼上的持盈看得是一脸无奈,支着下颚笑道:“六哥,未来六嫂可真是女中豪杰。”

郁浅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道:“等她上来揪着你不放,我却想听听你那时对她的评价。”

持盈轻笑一声,扬手一指,只道:“那也得等六嫂上来。”

“她若上来了,闹出去你我的名声都不好听。”郁浅递了份折子给持盈,道,“你来看看。”

“六哥愿意让我看?”持盈倚在窗边,唇边浅笑盈盈,却是依旧不动,“不怕我告诉七哥么?”

郁浅深深看她一眼,只道:“你看吧。”

持盈舒展开眉目,容上笑意清淡,只摇首道:“六哥只怕会后悔。”

郁浅轻敛衣角,起身将奏折放进她手里,道:“这一封奏折的内容,你是决不会告知行之的。”他还是昨日的那身深色衣衫,一丝不苟、整整齐齐的样子,让人决计想像不到他这一晚上都窝在依白坊里昏睡着。

持盈迟疑着接过,展开看了几行,笑意微敛,眸色渐深,手指紧紧一攥,抬首道:“六哥这是何意?”

“昨晚你不是说了想回宫么?”郁浅看向持盈的目光中隐含了急分探究,良久方淡道,“西辞前个儿也提了此事,我就顺手写进了折子里。”

持盈低首复又看着那折子,沉默半晌后将它揉进手心,道:“六哥这个人情,持盈怕是承不起。”她承的情,郁浅多半会算在西辞身上,她不愿如此,也不能如此。

“这个人情,是要还的。”郁浅向她一伸手,示意她把揉成一团的折子放进自己手里。

持盈蓦然抬首,笑道:“若是要我做不利于西辞的事,我宁可永不回宫,皇宫对我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

郁浅要她还的,不外乎是要她提供郁行之的情报云云,既然西辞站在郁行之一边,那么,她对郁行之至多能做到不帮,却决做不到出卖。皇宫里的荣华奢贵,在她眼里,比不过西辞的舒眉一笑。

“给我。”郁浅神情不变,依旧冷冷淡淡。

持盈微微一笑,非但未将纸团交给郁浅,反是张开手将那团纸一点点的撕成碎片,在郁浅越来越沉的目光里,慢慢将手伸出窗外,碎屑一眨眼就飞散开去,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好,好……”郁浅反是笑道,“你当真是重情重义。”

话音未落,亮闪闪的一柄剑已是横上了郁浅的颈间。

红衣飘飘的少女倨傲地抬着下颚道:“你就是六殿下?”她斜睨着持盈,笑道,“好秀气的姑娘,你叫什么名儿?”

郁浅轻哼一声,双眸静静看着红色嫁衣的少女,沉声道:“谢大小姐,请把你的剑放下。”

谢黎双眉微扬,粲然一笑,容上艳色顿生,只听她道:“怎么,我来见见自己未来的姐妹,这很过分么?”黑眸一转,几分狡黠几分灵慧,“还是六殿下心疼了?”

“对皇亲国戚动剑,可是要诛九族的,谢大小姐。”持盈抬首望向立在窗台的少女,如是微笑,敛衣轻拜下去,“郁持盈见过未来的六嫂,谢大小姐。”

“郁、持、盈……”谢黎细细琢磨之后方瞪圆了眼睛,“九公主?”

郁浅伸手拨开剑锋,冷声道:“还不把剑收回去。”

谢黎明艳的脸庞上顿时飞起了红晕,短剑却仍是横在那里,犟着头向郁浅呵斥道:“你们兄妹两呆了一夜算是什么事儿?”

“谁说只有他们二人?”

三人齐齐望去,门前青衫少年已是从容不迫地踏进房来,边走边笑道,“我不过是去了隔壁一小会儿,怎得闹成了这般?”

“你又是谁?”谢黎一昂头向他发问,明艳动人的脸上表情极其生动鲜活。

“西辞。”持盈蓦然起身走过去,轻轻一握他的手,瞧着他的脸色,心里不免几分歉疚,忙低声道:“怎么不好好休息着?”

西辞向她一笑,却不答话,容上慢慢浮出一种极淡的倦色,却又好似渗透了急切过后的放松,脸色一瞬透白如纸,整个人看上去甚是单薄。

谢黎此刻已从窗台跃下,头戴新嫁娘的花饰,身披灿灿红色嫁衣,反是衬得西辞愈加清静出尘起来。

“我问你话呢,你是谁?”谢黎的眼眸甚是明亮,有着宫中少女所没有的生气与活力,顾盼生辉的模样真真是明媚照人。

西辞轻一拂袖,俯身笑道:“顾西辞见过谢大小姐。”

少年洁白,风姿如玉,谢黎未及回答,西辞已然起身,一手揽过持盈含笑道:“阿盈,我们该回府了。”

谢黎的眼睛一瞬又瞪圆了,盛气凌人的架势顿时又矮了几分:“你们是夫妻?”

此言一出,气氛却有些僵,持盈回首看向西辞,却见西辞神色不变,依旧是那般清清淡淡、温温柔柔地道:“不是。”声音带着低哑,一言既尽,他已掩袖轻咳起来。

持盈吊起的心一瞬又落回原地,却不知怎的有些失落,她伸手一挽西辞的手臂,向谢黎解释道:“西辞是顾相长子,持盈乃是顾相养女,是以平日里亲近一些。”

谢黎恍然大悟:“原来连昌里的兄妹就是这般亲近的。”

郁浅的脸色有些沉,他已不愿再同这位未来王妃多搭话了,活泼鲜明的谢黎显然与他沉静冷清的性子十分不合。

“谢大小姐可是还要面见皇上?”西辞轻轻一摆手,拂开持盈,向谢黎一拱手,静道,“若是因此而耽搁,西辞就太过失礼了。”

他虽是请罪,言词里却隐含威慑,拖延觐见皇帝的时间是大罪,谢黎再任性也不敢拿谢家的名声来胡闹。

“不,不要紧的。”谢黎忙道,“你们回去歇着吧。”说完又觉不妥,补充道,“不是,是你们各自回去歇着吧……要不我送你们一程?”

持盈不由浅浅一笑,细声道:“谢大小姐客气了。我亦住顾府,门外就有顾府的马车,就不劳烦谢大小姐了。”

谢黎还待再说什么,郁浅已错身挡在了她前头,面向西辞道:“你们回罢,该说的我也与九妹说了,其他的,就是你自个儿的事了。”

西辞容色一凛,瞳孔微收,显是极为郑重,他向郁浅略一俯身,含笑一字一顿地道:“此事有劳六殿下,多谢。”

说罢他转身错开持盈,缓步踏出了房门,青色衣角一拂,气度极是从容。

谢黎目不转睛地望过去,余光只隐约瞥见郁浅眼中那一闪而逝的赞赏之色。

相对于谢黎郁浅的淡定,西辞的擦肩而过着实让持盈有些错愕,但她在人前却是决不会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之态,只一抿唇,向郁浅一福身,巧笑嫣然道:“叨扰六哥了,持盈告辞。”不待郁浅颔首,她就已转身追了出去。

西辞走得不快,持盈几步就追了上去,一手牵了他的衣角,轻道:“你生气了?”

西辞目光扫过持盈的手,笑吟吟道:“阿盈做了什么会让我生气的事么?”

眼帘一抬,持盈却是极倔地道:“不曾。”

“那便是了。”西辞云淡风轻地一笑,携了她的手,轻道,“既然阿盈都这么认为了,那还问我做什么?”

持盈垂下眼眸,沉默了许久,才又道:“今日可有按时吃药?”

西辞眉尖微皱:“我不想吃。”

他苍白倦怠的容颜上是少有的厌恶之情,手指轻轻蜷起在掌心,慢慢地收紧。持盈敏锐地感觉到了他这种难得的情绪波动,不由柔声道:“我只是不想见着你再咳,若是一次两次,倒也无妨。”

西辞别过头去望向窗外,一双眸光深郁的眼睛在日光的照射下流转着极浅的厌倦,清瘦俊秀的脸庞上笑意凉薄,嘴唇紧紧抿着,更添了几分苍白之感。

“咳血是服用那药带出的后果,我若不吃了,自然也就不咳了。”西辞如是轻道。

持盈却不给他辩驳的机会,正色道:“那也需问过大夫才行,这些事你别自作主张,先听我的,可好?”

“大夫?你是说苏折意么,他是宫里出来的,这自不必我说,若我竟到了要去求他的那一日,那么不求也罢。”西辞言词里带了冷意,似春寒料峭,让持盈心底蓦地一凉,紧紧握着他瘦削的手,只连声道:“我并没有说要去求他,只是医者父母心,他不会明着害你。”

西辞轻摆手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有分寸。”言毕他伸指点在持盈唇边,莞尔一笑,“够了,我不想再听下去了。阿盈,你知道我若不想做什么,就没有人能逼我。”

持盈定定瞧了他半晌,心气一起,张唇就往他指尖一咬,笑骂道:“胡闹。”

西辞蓦然轻笑起来,整个脸庞上的寒意始才舒展开来,眉梢眼角上的暖暖笑意如同渲染开的水墨画,浅浅淡淡里带着一股子深韵。

说话之间,两人已行至依白坊门口,六王府那年轻的小侍卫正急得满头大汗,见两人出来,忙上前道:“顾大人,六殿下他……”

“放心,谢家小姐的事六殿下自会处理,你无须担心。至于面见皇上一事,那是谢家的事。”西辞止住他的话头,温言笑道,“你却也机灵,急急就派人去了顾府求援,嗯,你叫什么?”

那少年怔了一怔,直直脱口道:“司晃。”

他说话没有“奴才”的自称,反是口气率直得可爱,惹得持盈抬头多看了他一眼,面含笑意,只道:“六哥倒是有个好手下。”

司晃脸色一红,腼腆极了,双手胡乱地摆着,连声道:“九公主谬赞。”

西辞轻笑起来:“阿盈,不要欺负老实人。”

持盈莞尔一笑:“好,好,我不说了。”

司晃眼睛既明且亮,湿漉漉地带着亮光,笑道:“多谢顾大人、九公主相助六殿下。”

西辞却笑道:“这话留着往后再说吧。”

持盈静立于一侧,容上浅淡霜寒,笑意不减,只向司晃道:“去候着吧,顾府这里有人照应。”

司晃应了一声,就急急往依白坊里冲去。

“倒是个急性子,却也坦诚。六哥府里竟也有这样的人。”持盈微微一笑,“宴卿若是也如此就好了。”

西辞闻言当即嗤笑出声:“宴卿那个焦躁性子,听了只怕要立刻跳脚。”

“他不跟在你身边,又跑去了哪里?宴卿没有别的不好,只是玩心重了一些,二十岁的人了,还像十二岁似的。”持盈没好气地道,历数起宴卿的不是来。

“言言身边也需要个人,云旧雨已经不能在言筠那里呆下去了。”西辞喟叹一声,“宴卿性格活泼,和言言一块儿想必不会太沉闷。”

持盈静了静,道:“宴卿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也舍得?”一手培养出来的死士,就这么轻易地送去了言筠身边,还留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云旧雨在自己身边,西辞这番考虑,在持盈看来委实冒险了些。

西辞沉默半晌,道:“言言性子不坏,只是急切了些。”

“她在你眼里自是万般皆好,无论做错了什么你都会替她开脱。”持盈无可奈何地一捏他的手,嗔道,“可是呀,怎未见你这般地对我好?”

西辞原本正沉着脸色,闻言不由一时失笑,手指一蜷敲了敲她的额头,笑道:“你怎得像言言一般孩子气?过去我可也不曾见你像言言那样好好尊重我这个兄长。”

“我本就同她一样的年纪,孩子气又如何?那好,你既这样说,那兄长大人就好好体会下妹妹的孩子气罢。”持盈心头有些吃味,一甩手不再牵着西辞的手,独自一人先上了马车,向着车夫喊道,“还不快走。”

等了良久,也不见西辞上来,原本有些恼怒的持盈又忍不住挑开帘子来看。

青衣的少年立在马车前,容颜似玉,面色却是苍白如纸,见她挑帘,粲然一笑:“我就晓得阿盈定然不忍心将我一人丢在这里。”

持盈气结,狠瞪了他几眼后还是把手递给西辞,冷冷道:“上来吧。”

西辞一手握住持盈的手,一手在马背上一撑,轻松进了马车内,一环持盈的肩膀,凑到她耳边柔声道:“孩子气是言筠的特权,难道阿盈也想做我顾家的人么?”

西辞原本温润谦和的容颜上滑过几丝狡黠,声色柔婉,吐气如兰,让持盈是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只得一推他的手,笑道:“我倒是想做,可我还顶这着个郁姓呢。”

西辞微凉的指尖在她脸颊上一滑,轻笑道:“嗯,那个郁字,不要也罢,顾姓配你,念来也甚是动听。”

持盈却惊得回首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嗯,阿盈希望是真的么?”西辞一倚在车厢内,舒展开肩膀,微眯着眼,轻声问道。

他声色原本就缱绻温柔,方才又刻意压低了声线,与平常相比,格外蛊惑人心。持盈怔怔看向已经合眸休憩的西辞,慢慢握住他的手,唇畔浮起一个浅浅的笑,轻道:“我一直都希望是真的,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西辞不再应声,只侧颊一偏,埋首入一旁的貂皮披肩之间,沉沉睡去。

持盈坐在他身侧,低首凝视着他的睡颜,伸手轻轻描绘着他消瘦苍白的面庞,最后俯身在他额浅浅一触,微微笑着,再不说话。

西辞一贯与她亲近,却极少做什么承诺,言辞之间模棱两可,时常会让持盈患得患失。甚至有时候,她无法确切分辨出那种感情到底搀杂些什么,是多年来积淀起的亲情还是她所期盼得到的爱情?

西辞今年十七,早已到了该娶妻的年纪,可顾府却没有人提这件事,只因为所有人都默认,郁持盈早晚有一天会嫁进顾家做媳妇,也没有媒人敢与皇家抢夫婿,就一直耽搁至今。可这样一年又一年地拖下去,谁又等得起?持盈虽不在宫中,却背着公主的名分,西辞默许着府里流言的传来传去,却从始终不曾开口说要迎娶持盈。

这是持盈多年来唯一的隐伤,耽搁得越久,她就越是不安。

一念及此,持盈不由深深一叹:西辞呵,你到底想要我如何呢?

发怔间,西辞却突然睁眼看向她,道:“阿盈,你回宫吧。”

持盈倏地低首,对上西辞那双漆黑清亮的眼眸,她抿唇静默了长久,才别过头去道:“我不回去。”

“挽碧与我说了昨晚之事的来龙去脉。”西辞直起身靠在车内软榻上,深黑的眼睛绽出清光来,“依白坊背后的主子真是好手段。若是我去了,被谢黎大小姐一闹,只怕今日传出来的,就是六殿下有龙阳之好的流言了。此番你去,虽无大碍,却也惊险,但你可曾想过那毒若不是迷香,而是要人命的剧毒,你要怎么办才好?”

持盈抬首,定定看着他:“我中毒,总比你中毒要好。”

西辞亦毫不避闪地回视:“回宫后你就再也不必提心吊胆了。”

“我若害怕提心吊胆,那我这两年在顾府是为了什么?”持盈轻笑一声,“西辞,你别小看我。”

“你留在顾府,我不放心。”西辞缓缓笑起来,“阿盈,不是我小看了你,而是我高看了我自己。”

持盈摇头道:“你别再说了,你不必为了这些去与六哥做交易,我说了不回宫便是不回。”她侧身枕在西辞的腿上,只道,“公主之位对我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这里,西辞。”

西辞深深长叹了口气,伸手抚着她的黑发,轻道:“阿盈,皇上此番打的是要你和亲与朝华的主意,上一次的见面,你是真的没有感觉到还是不敢承认?他存了这个念想,再加之六殿下与七殿下的游说,你回宫就容易太多,一回了宫,命就不是自己的,到时你再想方设法让皇上打消和亲的念头,我便去求亲,如何?”

持盈目光一亮:“那等我及笄我们就成亲可好?那也就再无和亲一事了,再怎么说,父皇也不会明里拆散我们。”她的声音在西辞的目光里渐渐低落下去,“是了,我这是在害顾府,他本就忌惮顾相,现在不是我们成亲的好时机……可,可我不想去做那虚与委蛇的事,你可明白?”

西辞的瞳孔骤然一刺,良久方怅然一笑:“却还是我拖累了你。罢了,此事往后再说,今日是定然争论不出结果来的。”

持盈起身,倚在他怀里,轻道:“往后我也不想再说这件事了。”她声音虽轻,却极是坚定。

西辞一手搭在她肩上,一手支着额头望向窗外,“我知道了。”

持盈回眸静静看他,深黑透碧的眸色流动着浅浅温柔,光华潋滟,西辞却始终别头看着窗外,日光透过车帘投在他清洁如玉的侧颊上,有一种不真实的苍白与透明。两人就这样静默着,长久的沉默之后,持盈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落在另一面窗外。

到了相府,依旧是持盈先下车,在车下等了许久,也不见西辞的影子,伴随而来的只有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持盈霍然掀开帘子,却见西辞正支手撑着身体,唇畔鲜血直冒,从指缝里里汩汩而下,染得衣襟上皆是片片鲜红。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不吃那药就不会再咳血了么?”持盈忙回身上车,将西辞身体大半的重量都移到自己身上,慌忙之下伸手去接西辞那沾满鲜血的手,“我去叫苏先生。”

西辞的手反扣住她,轻道:“别叫他。”

咳血的症状已经渐渐平息下来,持盈只听到他大口大口的喘息声,以及紧紧抓着自己的以及开始痉挛的手指――那双名动天下的妙笔丹青手,在无法控制地颤抖。

西辞的病很少有这样剧烈地咳血,大多是轻咳和昏睡,而今居然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持盈急得手足无措,奈何西辞又死死按着她的手不让她下车,她只能手忙脚乱地帮他去擦唇角边的鲜血,素白的手指上鲜血斑驳,很快就沾得自己的衣服上也都是深一块浅一块的血渍。

在暂时的平息之后,西辞轻咳起来,咳了许久又开始吐血。

少年惨白的脸颊上溅上鲜红的血滴,一双漆黑的眼睛深深沉沉,混杂了痛苦和厌恨,拂开持盈的手,只道:“你进去,不需管我。”

持盈一咬牙,顺势跳下车去,一路奔进相府就直冲苏折意的房间而去。

破门而入之时,却听人惊道:“公主?”

持盈回首见挽碧立在苏折意身边,容上微红,却是带着微微笑意,不由念起西辞,心底一紧,上手扣住苏折意的手腕,道:“跟我来。”回身吩咐挽碧道,“去给西辞准备一套干净的衣服来。”

苏折意被她拉得一个踉跄,又见她身上血迹斑斑,当下明白了几分,挽了袖管背起房内的药箱肃然道:“走吧。”

持盈几乎是小跑着把苏折意拉出了相府推上了马车,然后自己亦跟着跳了上去,赶马的小厮吓得连连发抖,持盈怒极将他赶了下去,自己一拽缰绳向马车内道:“苏先生,您觉着去哪里方便?”

苏折意平淡的声音透过帘子传来:“去宫里找七殿下。”

持盈猛然勒住缰绳,回首道:“若是进宫,西辞的病情怎么可能瞒得住?”

“那就去七王府,只是此刻七殿下必定在宫中。”苏折意解释道,“七殿下与在下的表叔相熟,若要找到表叔,就必须先找七殿下。”

“你是说端敬王世子苏杭么?”持盈蓦然醒悟,“那我们立刻去七王府,皇宫决不能去。”

“也好。”苏折意道,“还请小姐把车赶快一些,西辞少爷等不起那么久。”

持盈一怔,转瞬就有泪意冲上眼眶,她抓紧了手里的缰绳,将眼泪生生逼回去,清喝一声,驾马而出。

马车一路赶到七王府的时候,七王妃宁千凝亲自出府相迎,在命人将西辞送进内房之后,方温婉一笑,婉言解释道:“我已遣人去宫里知会殿下,不久就能回府,九妹妹切勿焦躁。”

持盈勉力一笑,福身道:“多谢七嫂。”

宁千凝扶她起身,唤来侍女领路带苏折意前往内院。

持盈欲跟随而去,却被宁千凝挽住手臂,听她声色温软道:“九妹,那些个治病的场面可不好看,不妨同七嫂一并去前厅候着殿下罢。”

持盈挣开她的手,道:“多谢七嫂好意,只是持盈放心不下,哪怕再是不好看,也必定要跟了去的。”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追着苏折意的身影而去。

持盈一路跟着苏折意进到房内,坐在西辞床边替他张罗好被褥,掖好被角,帮他轻移一只手露在被外,轻声向苏折意道:“苏先生请先诊断吧。”

苏折意摇头道:“我在车内已替他看过。这是他自找的,别又在怪到我这个宫里出来的人身上。”

持盈蓦然抬首:“你说什么?”

“你道他是怎么发病?”苏折意冷笑一声,“自己不肯吃药,只为了画画时不手抖,你别问我他缺了多少天,这种情况下少说也有半个月。九公主,你是怎么看着他吃药休息的,你们到底是要他这条命还是要那些个虚名!”

持盈的眼眸一瞬睁大起来,眼底慢慢被一种名为震惊的情绪浸染,她还握着西辞冰凉的手,此刻却觉得烫得吓人。

郁持盈一贯以言词犀利自傲,可面对苏折意的质问,她却只有低头无言。

对西辞来说,他的画笔重于生命,重于他一切的一切,可在西辞瞒着她偷天换日拒绝吃药的时候她还能说什么呢?

定了心神,持盈方镇冷了声音,一字一字地道:“往后我会提醒他,这就不会再麻烦苏先生了。如今我只要一句话,七哥回来之前,苏先生到底是动手还是不动手?”

苏折意灼灼眼神盯了她许久,方长叹道:“我尽力而为就是了。”

持盈心底略略松下一口气,复又低首看向西辞,眸光潋滟里泛出淡淡的担忧,手上加重了力道,只紧紧把西辞的手握在掌心,不言不语。

苏折意从袖里拿出布包,卷出一排银针。

持盈一眼不眨地看着,只觉那针好似都扎在了自己身上一般,心里既痒又疼。

苏折意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九公主若是觉着不舒坦,还是不看的好。”

持盈紧紧抿着唇:“你只管施针。”

苏折意静心给西辞扎针,才施到一半到,就听得门“吱呀”一声开了,郁行之快步而入,神情微肃,道:“西辞可有大碍?”

持盈似是被惊醒一般立起,福身道:“七哥。”

“无须多礼,西辞的病要紧。”郁行之托起她的手,转身向门外微微一笑,“迎天,进来罢。”

持盈随郁行之的目光望去,只见房门前眨眼就多了一个秀朗宁淡的身影,白衣如雪,衣袂翩飞翻卷,掌心合十,头上光洁一片,赫然出家人的模样,却又风姿胜玉,一派潇洒。持盈当即醒悟过来此人的身份,忙带出笑意一福身道:“持盈见过苏世子。”

苏杭的目光极其清淡,缓缓扫过来,视持盈恍若无物,只将眼神落在郁行之身上,隐有流光。

郁行之侧身让他进来,道:“迎天,你先给西辞瞧一瞧。”言毕又向持盈解释道,“你唤他迎天即可,那是他的法号。”

苏杭的年岁与持盈相差无几,看起来却是比持盈还要老成几分,奈何一张俊秀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无,清清淡淡,踏步而来的气度犹如空谷幽兰,好似他并非身处七王府的一间普通厢房,而是清风明月之间,心境如水平和,面容也似水宁静。

苏杭走过去,拍了拍苏折意的肩膀,示意他起身,自己则在苏折意方才的位置上坐下,手指搭在西辞脉上,静静沉吟。

过了许久,他都未发一言,甚至连脸色都不曾变化一分一毫。

持盈忧心西辞,心急难耐,又生怕惊扰了苏杭,忍了又忍,方才轻声道:“迎天师傅,西辞如何了?”

苏杭依旧是不理会她,又搭了许久的脉,方道:“毒入肺腑,不知轻重,活该如此。”他声音极其清冽干净,语调平平,说话也好似念经一般让人觉得平淡无趣。

持盈闻言,又急又怒,直道:“出家人怎可如此说话?”一说到出家人她就想起这两年来始终恨之入骨的广慎,不由恨道:“莫不是迎天师傅也是飞音寺出来的,也学得一般尖酸刻薄了?”

“九妹!”郁行之出言轻喝,“休得无礼。”

苏杭抬眼淡看持盈一眼,只道:“方才尖酸刻薄的人,不正是九公主自己么?”他缓缓起身,面向郁行之道,“他若肯废了那双手,将肺上的积毒逼到手上,或许还有的救。”

“那不可能。”持盈断然回绝,瞳色清亮地逼视苏杭,“若没有了这双手,他就不再是妙笔丹青顾西辞了。”

“若没有了这双手,他就不是顾西辞了么?”苏杭的容上一瞬竟有了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似是嘲讽,又似是怜悯。

苏杭所言只比持盈少了几个字,却是教持盈一怔,反是喃喃道:“他不会愿意的。”

“他这毒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积年累月的以毒攻毒地服药,这身体的内里早就溃败已极,此毒无解,只能逼到一处暂缓。”苏杭有条不紊地说着,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清冷凝视着已然手足无措的持盈,道,“他既昏迷不醒,你就替他做了选择罢,要手还是要命,二者任选其一。”

顾西辞年少就以书画丹青名闻天下,他更是以此为傲,亦视之为珍宝。持盈不是没有提过暂时封笔休养的提议,每一次西辞都拒绝得斩钉截铁,语气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他人生大半的时间都与纸笔为伴,他画持盈、画顾府、画山水、画花鸟……他几乎是用画笔勾勒出了他的天地,用水墨渲染出了他的内心。

而今废他一双手,无异于折他半生,与死何异?

持盈坐回西辞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深深凝望着他昏睡着的惨白面容,长久的静默之后,她才抬首向苏杭微微一笑:“好。”

紫衣秀美的少女蓦然起身,将位置让给苏杭,深碧色瞳孔里熠熠光泽,如同泪光闪闪,明亮动人。

持盈向着苏杭的方向深深一拜,一字字道:“西辞不能失去这双手,还望迎天师傅三思而行。”她对上苏杭静无波澜的眼睛,唇齿轻启,掷地有声:“若迎天师傅今日允持盈所求,他日持盈必以性命相报,决不食言。”

苏杭洁白如雪的面容上仍旧是神情淡淡,“为人医者,自当尽力而为。”

持盈抿紧了唇,万分紧张地盯着苏杭的手,目光却突地被郁行之一挡,抬首才见郁行之笑道:“九妹不妨去前厅陪着千凝,这里我们在就够了。”

“我想陪着西辞。”持盈如是婉拒。

“西辞定然不愿见你在此。”郁行之笑意温柔如水,“来,九妹,听七哥的话,别闹,若是打扰了迎天的医治,想必九妹也是不愿的。”

持盈陡然心上一凉,郁行之分明是在拿西辞做筹码,逼她去找宁千凝,如此推断,宁千凝必然是被交代了要有话说与她听。可她一旦离开,就更加放心不下西辞一人留在这里,正逢左右为难之际,她又听郁行之道:“九妹可是不放心西辞一人在此?”

持盈抬首瞧见郁行之的神色,知他从不打诳语,只得低首道:“不曾,有七哥在,持盈自是放心得很。”

“那便去吧,你也累了。”郁行之笑了笑,招来侍女道,“送九公主去王妃那儿。”

郁行之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持盈不走也得走,她深吸一口气,最后回首看了一眼犹自昏迷着的西辞,绽开笑颜冲着郁行之福身:“多谢七哥体谅,持盈先谢过七哥对西辞的照顾了。”

郁行之似是明白她话中所指,只道:“九妹客气了,七哥定然还九妹一个完完整整的顾西辞。”

持盈浅浅一笑,转身出门。

走至屋外,她的笑容才蓦地沉冷下来,薄唇紧紧抿着,显是十分地不悦。

但转念思及郁行之仍需西辞相助,必定不会对西辞下杀手,可万一他又下了别的毒呢?持盈只觉脑海里一阵阵地发疼,所有一切都纠在一起,缠得她喘不过气来。

惊疑不定的同时,她又忧心忡忡着西辞醒来后的反映,她要如何对西辞解释这样的境地,说他再也不能挥笔画画了么?还是就这样欺着瞒着,能过一日是一日?

屋外阳光灿灿,正是初春好时节,却照得持盈只觉浑身上下都是冷的,冷到她几乎都要哭出来一般,只是自尊和坚强教会她这样从容不迫地在七王府里走着,然而心底难以抑制的冰冷寒意却在不断提醒着她这样的事实――她在害怕,怕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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