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斌的一番话,除了虎头三人,其他嫌疑犯没有不同意的,但摄于虎头的淫威,大家都只是看着不敢出声。程斌见安定住了众人,便开始对脚下的虎头和瘦子下手,只有彻底打服他们,让两人从心里畏惧,才可能解除后患。他硬将两人的头按进又骚又臭的便池子,然后打开冲水阀门,冲涮着两人的脑袋。此时已是冬季,两人被从被窝里拽出来,猛冲冷水,这滋味不比电棍好受。这样反复多次,两人连喝了许多便池子里的脏水。
冲了二十多分钟,程斌才问道:“自己说,你们违反所规没有,还敢克扣别人的食品吗?”他这样问就把自己放在正义的一方,不论以后怎样,他也是为了维护所规。
瘦子明显已经撑不住了,牙齿打着颤道:“大哥,我服了,以后管你叫大哥。”虎头明显是滚刀肉,虽十分痛苦,还是狡猾地道:“兄弟,不是我克扣,这是看守所不成文的规矩,每个号子都这样,你要不同意,咱们可以商量着改改。”程斌却不吃他这一套,骂道:“规矩你****,你说的啊,明天问问所长有没有这规矩,**的当着大家诬蔑所长,就是诬蔑政府,是政府让你克扣的吗?”说着松开了瘦子,又将虎头按在便池子里冲了起来。这虎头虽然是个油子,但论口才,拍八匹马也赶不上程斌。
程斌正冲得起劲,冷不防瘦子爬起来冲到窗口大喊起来:“所长快来呀,打仗啦。”随着声音,走廊里传来奔跑的脚步声。
一阵哗楞楞的铁锁声,一个方脸的所长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持枪的武警。大家都认识,这个所长姓吴,是管另外几个号子的,今天轮到他值夜班。
吴所长问了事情的原委后,打量着程斌道:“你够凶的啊,一个人敢先动手打三个。对错我先不论,等你们的管号所长回来再说。你不是先动手的吗?你出来。”
吴所长领着程斌来到办公室,就把一副沉重的脚镣给程斌戴了上去。然后道:“你就是有天大的理由,不能向你们所长报告吗?自己动手,你很能打吗?明天早饭以后,你沿着这走廊跑十圈。”
脚镣这东西,除了重刑犯和死刑犯外,就是给违反所规的嫌疑人临时戴的。戴上以后睡觉不能脱裤子,上厕所也很不方便。但程斌带着脚镣回到号里,虎头三个人却不敢正眼瞅他,而是一个个钻到被窝里睡觉了。看来程斌这顿夜袭真把他们打怕了。尤其是让程斌拿住了他们克扣食品的把柄。
第三天,张所长回来听说了事情的经过,二话没说就把程斌的脚镣摘了下去,然后将虎头的号长撤了调到了别的监号。瘦子却没能跟着调走,无疑,成了程斌的出气筒。
程斌被任命为号长,但他对这官职实在不感兴趣,甚至有点哭笑不得,但也不好推脱,这总比被别的号长压制强。程斌便指定跟自己关系近些的“老头”替自己履行号长的职责。而自己则整天靠在墙上想心事。
这段时间,肖来风的日子也很不好过。想不到程斌一个小小人物,却有许多人为他说情。建委副主任,卫生局副局长都给他打来电话,甚至兄弟局庆丰分局的杨局长也来说情。肖来风只是个分局局长,这些人多数级别都比他高,而且都手握实权,说不上那天就要用上人家,放在平时,肖来风乐不得做个顺水人情。但这次不同,儿子破了相,老婆整天像母老虎一样盯着这个案子。他本身也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因此,他只能无奈地婉言拒绝了。现在,他只希望快点了解这个案子,省得再有人来电话,他还得得罪更多的人。
肖来风也有点好奇,程斌这么个一没背景二没财产,甚至连工作都没有的穷学生怎么会有这些关系?他哪里知道,这段时间,余哥等跟程斌有关系的大户,将能发动的关系都发动起来了,不说别的,程斌多在里面呆一天,就可能影响每个人的实际收入。
肖来风正想着,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电话是市局治安支队裴支队长打来的,两人在电话里寒暄了几句,裴支队长转入正题道:“肖局,你儿子那案子引起省厅关注了。”肖来风咋一听一愣,然后打哈哈道:“你说的是我儿子嘴被打豁的事吧,我交给汤副局长负责了,我要避嫌吗。再说那只是个一般的案子,省厅怎么会感兴趣。”
裴支队长道:“省厅治安总队罗总队长来电话,说有人将这案子告到省厅了,说是这案子颠倒黑白,包庇罪犯。陷害好人。罗总队长让我们先期复查,他们随后就到。”
肖来风心里忽地涌起一股怒气,声音也有些激动道:“罗总队长这是干什么,听着风就是雨呀,他该不是还记得以前的事吧,做我们这行的最忌讳心胸狭小,要公私分明嘛。”裴支队长对这话没法说什么,只是在电话里嘿嘿笑着道:“肖局,我们要正确对待嘛,人家毕竟是省厅,接到举报查查也是正常的嘛。”
放下电话,肖来风沉着脸想了一会,省厅接到举报应该是真的,但类似的举报多了,也没见省厅认真过几次。这次说罗队长完全不带情绪来他怎么也不信。九年前,罗队长和他就是市局刑警队的正副队长,因为工作分歧,关系闹的一度很紧张,后来罗队长调到省厅事情才算告一段落。没想到……
肖来风拨通治安大队的电话,“蒋明吗,程斌那个案子往前赶一赶,二天内争取报到检察院。”放下电话,他嘴角闪过一丝冷笑,检察院要是批捕了,莫说省厅,就是公安部来了又能怎样?
程斌来到看守所第二十一天时,来了两个检察院的人提审。程斌当然依旧据理力争,但检察院的人只是很冷静地告诉他:检查院只认证据,如果在复查过程中不能否定公安局提供的证据,或者程斌提不出新的证明自己无罪的证据。那么结果可想而知。
回到号房,经验丰富的“老头”听完事情的经过,半天没有言语,最后拍着程斌肩头只说了一句:“兄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程斌虽已做好了申述到底的决心,但理智上也隐隐明白,既然所有事实已被扭曲,就算控告到哪里又能怎样呢?
按惯例,检察院的人来过后不久就要下逮捕证了,程斌便在一日日的忐忑中等待着。但几天过去了,一周又过去了,仍没有动静。程斌心里日渐焦躁。
但此时肖来风比程斌更焦躁。批捕程斌的材料报到检察院竟被退回来一次,说是事实不清楚,要求补充侦查;第二次又报上去,几天了,却没个动静。他正准备将蒋明叫来问问,市局治安支队的裴队长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