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瑾抱屈不迭:“大妈说这话让我怎么敢当,我方才出神,就是在想您的话呢。方才敬茶的时候,妈当着祖宗牌位,当着爸爸说祝我们百子千孙,可我心里却越想越不是滋味。”
寇太太冷笑:“这有什么不是滋味的,难道这也算是给你难堪?你可想好了,莫要无事挑事。”
守瑾彻底成了受委屈的小媳妇了。
“当着大妈跟大姐的面,我怎么敢。只是想着自己身体一向不好,只恐日后不能为寇家开枝散叶;倘若不能替寇家生下一男半女,少不得得替他张罗一门姨太太,虽然应当如此,但毕竟新婚,一旦想到这个,心里没有不酸的。”
“是吗?”寇太太还犯着傻,幸灾乐祸呢,“既然如此你就多去看看医生,不过有时候这西洋医生也未必信得,倘若果真如你所言,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对不对?”
静宜不断的向寇太太使眼色,无奈寇太太看得见也看不懂,当真是拦也拦不住。
守瑾方才还愁眉苦脸,此时却是笑成了一朵花,终是给她抓住了吐气的机会。
“那么就得麻烦大姐多多指教了,这方面,大姐是前辈,我就只有自愧不如的份儿了。”
寇太太明白自己中计,瞬间憋红了脸,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唐似道:“你这话特地说来逗弄我的吗?”
守瑾见他没有闹僵的意思,免得回去又被他找自己麻烦,因而笑道:“当然,特意说出来,想看看你听了,是不是还知道东西南北。”
“那么我现在还分得清楚东西南北吗?”
“算是分得清吧,不过最好以后也要分得清才好。”
静宜哪里是好招惹的,有仇不报,绝对不是她寇静宜的个性。待他们一唱一和,恶心完了,静宜再次进攻。
“看样子弟弟跟弟妹的关系还算不错么,你嫁进门以前,我还一直替你们担心呢,如今可是放下心来了。”
守瑾心里打鼓,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心里却又预测着,是不是该说些什么了。
寇太太将功赎罪,上赶着问静宜:“你这话说的奇怪,好端端的,有什么可担心的。”说着说着,忽而想起了复东,才明白静宜这一枪是要接着复东打出来的,因而又趁势说道:“就算跟你家二少爷纠葛着闹了几年,终究不还是了结了么。”
此番得意的换成来了别人。
“话虽如此说,但当年弟妹毕竟说过这样的话,说是就算不能给复东做太太,做丫头、做姨太太也是肯的,弟妹,我没冤枉你,这话是你说的吧?当初那样心诚,连我听了都要感动,却想不明白,今日怎么这么轻易,就变了风向呢。”
果不其然,守瑾就知道要搬出这一个来了。好了,该来的总要来,早来早托生,也少的日后提心吊胆。守瑾心里静了下来,安静的有点可怕,可怕是因为唐似比她更加安静,倘若这话单单是说给静宜听,没什么可怕的,然而就算不当着唐似的面,话迟早也是要传到她耳朵里的。
脑子飞速旋转,延迟了那么一刻,守瑾开口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个道理大姐应该是懂吧?想必是懂得,倘若不是黄家落到了现在这个境地,大姐也不必日日回娘家来。”
好了,这就算她能想出来的回答了,尽管是得罪人的话,但无所谓,几百年前就已经得罪了,再怎样装腔作势,静宜也不可能不计较。索性就得罪的彻底一点,至少至少,这句话还能够能够转移视线。
静宜霍然起身,椅子的四只脚磨着地板,嗑拉嗑拉作响。然而寇先生终于发了话,不过只有两个字。
“坐下。”
静宜暂且坐下,更要命的是,竟然还客气的给守瑾夹菜。
结婚的第二天回娘家,这算是出人意料了,不过放在唐似跟守瑾这种不拘一格的人身上,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汽车行驶在大路上,快速的向州城行驶。路上上的枫树开始掉落,一地的红色枫叶,被汽车的轮子碾过,发出秋天的清脆的响声。
守瑾坐在汽车里,听着风的声音,别是一番滋味。
“你看我做什么?”唐似见她看向自己,直接的问了出来。
“想知道你大姐说了那些话后,你有没有多心?”
唐似笑道:“我没有大姐。倘若你不问我多心不多心,我想我多少会想一想,倘若你问了出来,我反倒不多心了。放心吧,我又不是小气的人,以前的事情,不计较,但以后,你千万别让我听到不该听的话。”
守瑾笑了笑,去看窗外火红的落叶。
“你又在想什么?”
“我还是不说的好。”守瑾看着车窗上,她自己和他的影子,不住的晃动,忽然觉得这好像根本就是一场梦。好像她根本没来过州城,好像她还是在镇上疯玩的那个女孩子。然而事实并非如此,黎黎生了个男孩子,时光刻在那孩子的身上,他的确已经三岁了,而这三年来发生的一切,也的确是真实的,再也回不去了。
想不到没心没肺的自己,终于有一天,也希望时光倒流起来。
“没必要,你说吧。”唐似道。
守瑾吸了一口气,是了,日子还得过下去,路还得走下去,该应付的人,依旧得应付,老天没打算预备回头路给任何一个人走。
“我听说,你以前是极少回寇家住的,算上那次你故意将我带回去,你今年大概也只回去了三次,可是为什么结了婚,你偏偏非要跟他们住在一起不可呢?”
“你说呢?”
“你是故意的,对吧?你大概存了新,让他们日日不得安宁,是不是?”
“我还不至于存这个心。”
守瑾细细一想,他说这话,似乎并不是在骗他。
唐似道:“结婚之前我们已经说好了,在寇家先住几年。知道你不愿意跟他们住在一起,坦白讲,我也不喜欢,不过在我想做的事情没有做完之前,你只好先委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