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生的孩子总是长得很快的,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儿。没多久的功夫,王富贵肉嘟嘟的小脸就长开了,不再是刚出生时那种红通通地像个可怜的小猴子的样子,看上去确实有了几分王老爷和大太太五官的影子。
后院的日子总是一成不变并且枯燥的,但膝下有了个生龙活虎的小家伙,这日子总归是不一样了。柳氏才觉得自己刚经历了生孩子时的痛苦……怎么就一眨眼儿的功夫,她的小富贵就能已经自己坐起来了呢?
有些惊喜的看着坐在床上咿咿呀呀舞动着一双藕节似的手臂的王富贵,柳氏赶紧净了手拎起裙摆,坐在床沿儿上伸手叫了几声:“小富贵!快到娘这儿来!”
大约是对‘富贵’这两字听得多了,有些敏感,坐在床上的孩子听见声音自然而然的转过了头,黑黝黝的眼睛盯着她老娘好一会儿,这才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笑容,两只小手像擂鼓似的捶在床板儿上,慢悠悠的爬进了她老娘的怀里。
接过奶娘手里的红漆牛皮面儿的小拨浪鼓,柳氏拿着它在王富贵的眼前晃动了几下,那鲜艳的颜色同清脆的鼓声立时就吸引了王富贵的注意力。王富贵努力的伸长自己的小胳膊,希冀能拿到那面漂亮的小鼓。
心中忽然起了点儿玩笑的心思,柳氏逗弄着怀里的孩子,每次都在王富贵就要够到拨浪鼓的时候又将手移开来,几次下来,王富贵扁着小嘴儿欲哭不哭,好一幅委屈的小模样。
柳氏也不敢真让孩子哭出来,便将那面小小的拨浪鼓塞进了王富贵的手里,见她一下子破涕大笑起来,自个儿拿着面小鼓就玩得自得其乐忘乎所以了,连口水滴下来都不知道。
柳氏拿着干净的帕子替王富贵拭干净了嘴角流下来的水渍,见王富贵张着一张红艳艳的小嘴正笑得开心,柳氏的心里忽然就有些发酸。孩子身上浓浓的奶香味儿直钻进了她的鼻子里,柳氏又抚了抚王富贵脑袋上稀疏的一层黑毛,看着怀里的孩子,她忽然之间又沉默了下来。
蹙着眉,柳氏看顾着怀里的孩子,问道:“陈嬷嬷,你说……我的小富贵,她真的不会像她的几个哥哥一样吗?”
这事儿也由不得柳氏不担心,毕竟除了柳氏所出的一、二、十一少爷,就连其他几位太太生下的九位少爷,也没有哪一个是平安地活过了一周岁生辰的。
如今柳氏眼看着她的小富贵越长越大,正向着满一周岁的日子靠拢,心里也就越发的担忧起来。甚至有时候,柳氏每日半夜时分都会被噩梦惊醒过来,一定要去孩子的房里看上一眼,探探孩子的鼻息才会安心。
柳氏就怕这唯一的女儿也会随了她的哥哥们,一道儿抛下自己的爹娘就这么去了。
“……”陈嬷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安慰的话不过都是无用功,这永远都会是太太心中解不开的一个结。
但是想了想,陈嬷嬷还是干巴巴的说了一句:“太太也莫要过于担心了呢,既然老神仙给您算了一卦,想来姐儿必定不会有事的。太太多替自己想想才是真的,莫要等姐儿平安过了周岁的生辰,太太您却忧思过重,倒下了呢。这个家里头,可少不了太太您的坐镇呀。”
陈嬷嬷就不相信了,后院儿里的其他女人都喝下了那种药,除非有了什么通天的本事,否则她倒要看看这些不生蛋的鸡还有哪个能下得出一个蛋来!
要不就让王家一直绝后,要不然……老神仙卦象里指的那个有大富大贵命格的小姐,也只能是太太生出来的贵姐儿!陈嬷嬷瞧着眼前这对其乐融融的母女,心中暗自思虑着,眼中更是精光闪烁。
陈嬷嬷本不是一个狠心的女人,但自从多年前接连经历了丧夫丧子的巨大痛楚之后,生活没有了依靠和重心的她只能将所有的感情都投入到她服侍的太太身上,如今还多了一个太太所出的贵姐儿。
从小奶到大的王家大太太柳氏,就成了陈嬷嬷生命中的全部。柳氏的幸福、柳氏正室的地位,都是陈嬷嬷拼了老命也一定要维护的东西。如今刚出生还未满一岁的贵姐儿,正是柳氏如今能解开心结的唯一盼头,也是王家日后注定的唯一的继承人,陈嬷嬷自然是花了十万分的心思去保护的,生怕这个小祖宗受了什么委屈。
“啊,啊!”
一再被两人忽视掉的王富贵不甘寂寞的叫了两声,肉肉的小手拍打在她老娘的身上,力道十足的小拳头倒是立刻就让柳氏轻喊了一声。
“你个没良心的小家伙!”点了点王富贵的额头,柳氏撇了撇嘴角,嘟囔了几句。
说来也奇怪,她每次因为想到小富贵已经去了的三个哥哥而伤心不已的时候,这个小家伙儿都会突然的打断她……若要说是巧合的话,次数也未免太多了些。柳氏抱着王富贵,忍不住又拿探究的眼神往王富贵的身上扫去。难道说是母女天性?可是细瞧着,也不像啊……
莫非这孩子真如那老神仙说的那样,命里注定和普通人不一样?连这么小的时候都能显示出些不寻常来?
抱着王富贵又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柳氏还是没能看出个子丑寅卯来,不由得微叹了口气。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这个做娘的,只要好好的保护好她的小富贵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也不是以后她这样一个老婆子能管得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