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背后打碎它所有值得骄傲的骨头,从正面安慰它帮助它,博得它的信任和好感,从而建立起主人和宠物最基础的关系。
左慈在心中默念了几遍司马先生教授于她的话。不免觉得有些玩味。
她的学习才刚刚步入正轨,了解到的也多是纸上谈兵的理念而已,如今正好有个唐笑来给她试练试练,倒是个不错的契机。
唐笑在想些什么,她也不大清楚,但是有一点她还是能明白的——只要有一线的机会,也不愿意向另一个人俯首称臣。
这个女孩儿,有一身不多见的傲骨呢。
真是让人心痒难耐得……想要毁掉它。
左慈露出一个笑容,那种温和柔软的、正如同五岁孩子一般明媚灿烂的笑意背后,却掩藏了如同蛛网一般黑暗并且难以察觉的,肮脏的谋算。
可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呢?
人的命,从呆在娘胎里开始算起,便注定是不平等的。否则又怎么会有贵族同平民的两极分化,奢侈浪费的富人同三餐不继的乞儿呢?
正如同她五岁之前的呼风唤雨的日子,以及五岁后家破人亡的孤单生活。难以想象,并且十分极端。但她并不能向老天大骂不公,因为曾经她也是受人羡慕的高高在上的人。她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用她仅余的脑袋,层层算计,一步一步地将她的敌人送入地狱。
这才是她能做的和正应该做的。
至于那些虚度年华的醉生梦死、唾弃老天不公的自我放逐者?谁管他们去死!!
她还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浪费。
司马先生的本事太多,她可没有更多余的时间去浪费……天知道要到哪一年她才能出师呢。若是整日不做正事只寻思着荒废时间,再不发奋努力的话,指不定她这辈子就没有希望能踏出司马先生家一步了。
左慈叹了口气,又继续挂着她伪善的面具,和那群在街上胡奔乱跑、惹是生非的“下等人”混在了一起。
唉,病时躺在床上总觉得身体难受。病好了……就该轮到心里头难受了。
做人,当真是难啊。想把人做好……更难。
左慈扶着破烂的墙根气息不稳的喘了两口气,前面又有人在嘲笑她体力不济了。左慈一言不发,顺手从地上捡起了两块石头,恨恨地丢出去砸在了他们身前,倒是惊了他们一番。而后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喂,那个谁,街头虎子哥家三岁的小孩儿丢东西都比你扔的准呢!”
“瞧瞧他那副样子,真丢人!”
其实他们也并非故意嘲讽左慈,只是同样身为“大老爷们儿”,怎的这个细皮嫩肉的少爷就这么不堪呢!?好歹也跟着他们一起撒欢儿地跑了近一个月了吧?怎么就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呢?!
——这些话里头,约莫还带了些“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感吧。
几个孩子心里有些无奈的想着,嘴巴依旧毒的让左慈想要发疯。
“……少爷!少爷!”
身后有熟悉的声音传来,左慈回头望去,叶孤鸿正冷着一副表情朝她跑过来。
“怎么了,这般匆忙?”左慈站直了腰,拿出怀中的帕子给叶孤鸿擦汗。
叶孤鸿的视线从左慈的脸上下滑到了那块帕子上,顿了下,他才伸手接过帕子,紧紧地捏住。
“陈蔡的儿子死了,他发了疯一样冲进少爷的院子里想要杀了唐笑。不过这会儿被徐老挡在院子外头了。”
可算来了。左慈心中松了口气,又问他:“是徐老教你来找我的?还是唐笑?”
叶孤鸿摇了摇头,“都不是。这事本来和少爷没什么关系,只是那唐笑……终归是少爷身边伺候的人,身为少爷的书童,自然得让您知道这些消息。徐老或许是没想着用这事儿来打扰少爷吧,至于唐笑,我总觉得她是憋着一口气呢。”
看起来这叶孤鸿似乎被调教得很成功。左慈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转身朝着在几步远的地方站定的男孩儿们说了声:“家中有事,今日我便先回去了。”
然后带着叶孤鸿就走了。
背后的人或多或少又有些怨言,不外乎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果然架子大”之类的,左慈不过是不在乎,毕竟她也没有多少瞧得起他们过。
只是左慈不知道的是,听到了这些话的叶孤鸿回过头,那双在她眼中非常漂亮的蓝色眼睛中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如同吃人的野兽,带着赤裸裸的血腥,慑得那些人纷纷流了一身的冷汗,不由自主地就住了口。
*
陈蔡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徐平都已经亲自出手了,等到左慈回到自己院子里的时候,哪里还会看见他想要硬闯的场景呢。
他早就被五花大绑的扔在地上了,嘴里还塞了破布以防他大骂出口。
连司夫人也在,不过瞧她的脸色,却是不大好看的。沈嬷嬷正动作小心地替司夫人轻揉着太阳穴,想来是被气得不轻了。
左慈略微扫了眼,就看见了站在徐平身边的唐笑,她正盯着满身凄惨的陈蔡,似乎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样子。
她的嘴角微微上翘,含着三分的讥诮,和七分的恶毒。
左慈收回目光,想着司夫人行礼。“太太,学生回来了。”
“慈儿,你怎么会这个时候回来?这些污七糟八的事情哪里能入了你的眼!?”司夫人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瞪了眼左慈身后的叶孤鸿,心疼地将左慈揽入怀中。
“这话该由学生来说才是。若不是学生,太太哪里会看见这些糟心的事儿。”左慈似是难过极了,微微低下了头,肩膀也有些耸动。
司夫人越发地心疼左慈了,这么小的孩子,心思却如此敏感,她那个娇纵又自大的正宗外孙女儿可是连慈儿的五分之一,不,十分之一都未必及得上!
司夫人的注意力并不在陈蔡和唐笑身上,左慈也心知记不得,便又和司夫人聊了会儿。好容易沈嬷嬷悄悄拉了拉司夫人的衣袖,左慈也暗暗地松了口气。
可算是聊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