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一日，将在泰和殿上举行最后的殿试，届时将由宸帝亲自为诸考生命题。
凡是从会试中脱颖而出的学子都心情亢奋，又带着点儿难以名状的畏惧——那可是宸帝啊！他们居然能够近距离的见到一国之主……简直是难以想象！
左慈依旧生活惬意，只是自打会试之后孙岩就忽然不见了踪影。心知他约莫是回了王府，左慈抿唇一笑也就将其抛之脑后了。
很快，万千学子皆向往不已的殿试之日终于来临了。
在宫门外头就被检查过是否夹带小抄，也不许随侍跟随入宫，统统将其拦在宫外。五十名从会试中选拔出来的学子排作一行两人，在宫内太监的带领之下一路鱼行穿过了宫门，小心地怀着激动的心情踏入了泰和殿。
视野广阔的宫殿中正正的摆了数十张桌子，也不必细数，总不会叫他们五十个人有哪个缺了张桌子的。故而众人都低着头，一副顺从听话的样子。
那领头的太监回头瞧了眼，见身后一大群人都不敢狂妄的样子，也没有私下随意张望，心中自有一股小得意升了起来——虽说入宫净身之后就成了个没子孙养老的残废人，但若是这辈子经营得好，也不是享不到富贵的。
这么一想便心中若有所悟，那太监转了两圈眼珠子，当即决定了今儿晚上还是去师傅那里跑一趟，多孝敬孝敬他老人家，也好请他老人家平日里再多提拔他几下。唔，他那儿新近收了套川窑出产的茶具，师傅平日无事时最爱小撮两口茶水儿，不若将这套东西送给师傅？
这个时候偌大的泰和殿中除了几名太监之外别无他人，皇帝和大臣还要稍后才会过来。毕竟，哪里有教皇帝等人的理儿呢？
“你们几个，快过来！对，说的就是你们！”带领学子的那个太监四下望了眼，随手点了几个小太监，“十个人一组，将他们领去自个儿的位子上呆着。”
虽说他背后的这些学子中不乏将来可能成为大官的人，可是现如今他这个皇帝身边儿的近臣还是压了他们一头呢。那太监极是高傲的抬着下巴，半眯缝着眼睛看人，完全是一副狐假虎威、瞧不起人的模样。不少学子都暗暗咬牙，在心里记了他一笔，若是今日他功成名就了，则……哼！
备好的桌子上放着一应的用具，笔、墨、纸、砚已然摆好了位置。殿试之时，在皇帝面前自是不容安坐的，这五十人俱是垂手站在桌面，嘴唇抿得紧紧的，肚子里倒是开始酝酿起文章来了，只是不知道，过后宸帝又会作出什么样的试题来。
站了大约一炷香有余的时间，宸帝尚未出现，便是连为皇帝提前清场的静鞭声都未尝得闻。有不少人开始耐不住性子了。
他们一会儿甩甩手，一会儿又动动身子，自以为做的隐蔽，实则这些人的动作都被立在一旁当柱子的小太监们收入眼中，并牢牢记住了。
又过了好半晌，泰和殿外头的阳光越发的灿烂了起来，殿中众人隐隐觉得身上乏软了起来，站了许久的腿脚也有些酸疼了。他们都是满口圣贤书的读书人，平日最多是呼朋喝友出去游玩一番，哪里像现如今这样吃过苦头，当下心中都有些埋怨了起来。
左慈略低着头，耷拉着眼皮悄悄地观察了左右的两人。只因她站在第一排中，唯有身边二人才能教她看见。
只见左手边的那人脸上满是不耐烦，眼神中也带了些骄傲同急躁。再看一眼附近柱子旁站着的小太监，左慈心想，这人虽说有这份耐不住的性子，只是既然能站在第一排，想来不是自己有本事，便是靠着家世了。
至于右手边的另一人，因为只是用眼角余光看见了对方的侧脸，左慈只觉得那人身上一股淡然不惊的气质，嘴角也微微上翘着，似乎这么多时间的等待在他眼里并不算什么。
这倒是个深藏不露的。再扫他一眼，又看清楚了那人身上的衣着，虽是一身青色的素面衣袍，但看得出来，用的都是极好的料子。腰间又挂了荷包同玉佩，看上去也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东西。
这届的考生里头，倒是听说过有几个家世极为出色的，也不知这人是不是其中一位了。
这会子的时间着实无聊了些，左慈不由得有些发呆了。右手边那人似乎是觉察到了左慈盯着他的目光，微微动了下脖子将视线转过来，对着左慈浅浅地露出一笑，唇边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梨涡！
——当真如同春雪初融，和煦温暖呢。
左慈眼睛一亮，对着他也轻点了点头。
这时候，殿外传来了皇帝驾临的静鞭声，殿中众人一下子站直了身体，再不敢做什么小动作了。只听一人尖细的嗓子唱道：“皇上驾到——”
正是宸帝领着一班子的文臣进了泰和殿。
“参见皇上。”泰和殿中的所有人，包括五十名学子同几名太监一同跪下迎接圣驾。
“平身吧。”
听宸帝的声音倒是年轻又平和，似乎没有透露出野心勃勃的感觉。左慈跪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丝丝的寒气顺着膝盖骨窜进了她的身体，让她身子微微一抖。等到宸帝发了话，这才重又站了起来，只是视线依旧定在脚下，似乎对上头宸帝的容貌一点儿都不感兴趣似的。
众人的位子其实内有乾坤——凡是皇帝关注的，或是和皇帝有那么一点儿关系的，都在越靠前的位置。因此只要瞧一眼位置，便知道此人是谁了。
宸帝的视线扫过第一排的几人，又在左慈的身上稍稍停留了会儿，然后才挪开了。
“今日朕心甚慰，若举国学子皆能出人头地，那十年之后，我南殷国势必人才辈出！”这几句话倒是能一窥宸帝的心思之大。又笑眯眯的多说了两句，宸帝话锋一转，道：“南殷国以孝治国，今日众位学子便以‘孝’为题，写一篇文章如何？”
虽是文具，但宸帝自然不可能是真的询问下面众人的意见。因而今年的考题便是“孝”之一字了。
左慈提笔沾了些浓墨，一手按住卷纸，低头写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