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郊。
枯草连天,残阳如血。
春草绿叶还没有茂盛,隐在干白的枯草底下,沁凉的晚风吹开浮草,闪现出许多毛色或深或浅的野狗,顿时风声鹤唳。
李云佑白色的跑车犹如一尾银白的箭,在密林里穿梭。野狗们成群的聚了过来,被速度形成的气流冲散,又不停的重新聚过来,空气中弥散着血腥的味道。
远远的,那个废弃工厂破旧的大门在黄昏的光晕里,闪现出千万道光芒,吸引着李云佑飞蛾扑火般奋不顾身的靠近。
剧烈的刹车声破空清啸。
白海棠混沌的大脑渐渐找到一丝清明,心里在苦笑,两天两夜水米未进罢了,怎生就这样娇贵,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她费力的想睁开眼睛,然而上下眼睫毛却因为血渍的关系黏在一起,试了许多次,也只能勉强睁开一只眼睛。
天该是快黑了,浅白的光线透过窗口铁条间隙漏进来,照着地面上惨白的一道光亮,浮尘在里面飞舞,那样子就像深渊中幽闭的精灵沐浴天神的光辉,是那样的惊喜,快乐。
她渐渐陷入恍惚,仿佛是一种魔障,竟不知身在何处,远远的似乎有犬吠声,眼皮又重重的垂下来。
“砰、砰、砰……”该是有人想开门吗?该睁开眼睛看看的呀?可是……
李云佑撞开破旧的铁皮门,这里居然没有人看守!空荡荡的库房里,什么也没有,感觉不到一丝生气,冷意在无边的升腾。可是他知道,那段视频就是在这个地方,那两棵柱子。他大步着奔过来,脚上带起的风,扇动了地面上的积尘,飞扬起来,空气变得浑浊,让人咽喉里像是卡了一只羽毛,咳嗽在酝酿,可是嘴巴上是厚厚的布条,束缚着它,渐渐变得恶心,呕吐的冲动在心里翻腾。
白海棠挣扎着,挣扎着保持清醒,眼睛眯着轻轻泄开一条缝,一瞬间,她惊呆了,猛然间一个深呼吸,眼睛瞪圆了,粘着的睫毛扯得生疼。门开了,有人来了么?
她心里升起希望,得救了!她太激动,竟忘了被绑缚的手脚,猛一使力,想站起来奔过去,那光明,那自由。可是下一瞬间,剧烈的刺痛从手腕上传来,仿佛有皮肉绽裂的声音,湿润滚烫的液体又开始流出来,她疼得直吸气。严重缺乏血糖的大脑,晕眩再度袭来。一时间,世界都陷入混沌,什么也听不见……
“白海棠……”李云佑急切的声音传过来,还有那厚重的脚步声。
“唔、唔……”小王开心极了,是云哥,云哥来了。他费力的含混的发出些声音,绑着的脚在地上扑腾,拍打。
李云佑视线锁定过去,柱子下面一个灰扑扑的身影,隐在了暗处。他惊喜,眼睛明亮如星光,飞快跑过去。
“小王……”李云佑一把拔了他嘴上的布条,又快速给他的身松绑,然而眼神里的光亮却快速的暗了下去,“海棠呢?”
小王张了几次嘴,却无奈发不出任何声音,口腔被塞得太久,尚不能适应。
李云佑站起来,转身奔向屋子另一边的柱子。
一步步接近那个蜷缩在地上的身影,他的声音因紧张而干哑,“海棠!”
白海棠的脸在黑暗里看不真切,脑海里一个声音音色如歌,如夜雾,如清泉,激流进心里。这仿佛又是月城的那个晚上,暖暖的风吹在脸上,有着热辣的烫,脸肿了起来,她放任如墨的发丝缱绻,思绪在晦暗的忧伤里沉浮,眼睛轻轻的闭着。
一双有力的手掌带着热力扶住她的头,轻柔地扯下嘴里的棉布条。她维持着开启姿态的上下牙,不听控制的继续张着。深深的望了一眼眼前人,他黑缎一般的碎发垂下来,骚在她的脸上。她想喊他一声,上下牙关不自觉的重重碰上,险些伤了舌头,想要再说什么,却无奈痉挛的牙关开阖不得。
感觉腿上的绳子松了,这个人他小心的转到身后,手指轻轻触在她手腕的皮肤上,那里血肉模糊,血液和破碎的皮肤粘着磨得发毛的极细的绳索。
李云佑深吸一口气,“海棠,忍着。”
话音刚落,白海棠就觉得手腕处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两只手腕因为失了束缚,正欲自然垂落下来,一双温热有力的手掌轻柔的握住了他们,缓缓的,慢慢的,仿佛呵护易碎的珠宝那样轻轻的将他们放下,直到能自然垂落。然后迅速的,白海棠被他打横抱起来,小心的把双手收拢在怀里,不让他们晃荡,再牵扯了伤口。
失血的手臂渐渐恢复知觉,口腔的麻木也正在复苏。白海棠眯着一只眼睛,静静的盯着眼前的这人,冷傲的下巴绷得紧紧的,眼神坚定的望着出口的方向。行走间,白海棠感觉靠着的宽厚胸膛,心跳在剧烈,男子的气息深浓而膨胀。她极力地扯动了嘴角,“李,云佑,你身上的清冷梅香呢?”
感觉到这个男子的身体一僵,脚步停滞,白海棠缓缓说,“可以,镇痛。”
李云佑眼眸深深将她灰扑扑的脸望着,还有丝头发沾了血液黏在眼睛上,“别说话了,你失血过多,我们马上去医院。”
他转到小王的身边,“你来开车。”
小王身上没有伤,已经舒展了麻木掉的筋骨,能说能动。
在门口的时候,一列火把照亮了下山的路。
白海棠闭了眼,因为眩晕又迷糊了脑袋,并不曾看见。而李云佑眯起了眼睛,神情颇不能度,小王则是张大了嘴巴,半天闭不上,显然难以置信。
“云佑,这北郊的野狗,一袋肉怕不够吧?哈哈,请了陈局长来。”权叔挺直了腰板站在他们面前,精神矍铄的,眉开眼笑的望着李云佑怀里的女子,眼神有那么一瞬变得飘忽起来。他低了头,要更靠近些。
李云佑一个转身疾步走向跑车,“谢谢权叔,我们先去医院。”
漫山遍野的犬吠声,凄厉哀嚎,恍如地狱。
犬啊,这群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