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海棠!”一个刺耳、尖利的声音远远传来。
海棠默默转回身,看到的就是这样好笑的场面。
赵红莲一袭朱红色的衣衫,嘴角勾着甜笑,向着海棠款款而来。身边是个高高壮壮的男人,样貌不算出众,眉宇平淡,表情肃穆。他微微搂着她的肩。
形容郑重,到似他们大婚。
海棠一瞬间的诧异,几乎是立刻就恢复了平静。
让过去的过去,让未来的可以继续,不再纠缠,要镇定,当她是路人便罢了。这样对自己,对她,对所有人都最好,想来爹也会这样看法。
海棠不动身色,看她步步逼近,末了听她一句:“哦,云佑,你也在?和她一起么?”
只见她夸张地抽过袖子挡在面门上,仿佛这里有什么臭不可闻,眼却死死地瞅着海棠面前。
海棠只见李云佑微皱的眉头略略舒展了些,懒懒道,“赵小姐,真是巧。后面是你的,男朋友么?”
说完,定定地盯着那她身旁的男人,继而偏头,看向海棠。
赵红莲,甜甜的笑在唇间漾开,“云佑见笑了。正是。虽家世不如你,相貌不如你,才干不如你,连音色也不如你,但是我喜欢他,身家清白比什么都重要。不像云佑你,居然站在这样的人身边也能安然。我首先定力就不如你了,换了我,早恶心吐了,或者拿了刀做出什么除奸灭害的事来。”
“我想你昨天还说喜欢我,转眼就改主意了。嬗变的女人果然没有质保。”李云佑平淡的声音陈述着这样一个尖刻的事实。
赵红莲理会不得他的话,兀自把矛头指向海棠,“哦,你果然懂女人么?就是这样的女人吧。父亲是杀人犯,害得别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留下来的贱种果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只一面就勾了别人的魂。”
“赵小姐的嘴要是能积德些,想必赵家不至于这样早就糟了天打雷劈。”海棠淡淡说,“来者是客,请赵小姐去前面入席吧。”
赵红莲显然太容易激动,霎时脸已经通红,上前两步,扬起手就又要朝海棠身上招呼。
“啪……”海棠手起掌落。总不能每次都是被打的那个吧。
海棠真想不通赵红莲的恨是打哪来的。杀人犯,呵,还不知是谁呢?
赵红莲这只炸了毛的猫,一点就燃。海棠打了她,众目睽睽之下打了她,“阿明,还愣着做什么,我被人打了。”
她扑过来欲抓海棠的头发。海棠恼火地朝后退了半步,有人已经挡在她身前。
“赵小姐,请自重,你口口声声诋毁,动手要打的这个人,她是我的未婚妻。”李云佑眼疾手快抓住了赵红莲冲过来的手,他颀长的身躯遮住海棠,一字一句说得云淡风轻,海棠却听得不明所以,什么见鬼的未婚妻!
发愣的一瞬间,巨大的撞击声就在耳边爆开。海棠看到李云佑,头偏了过去,一支黝黑的、骨节突出的拳头还堪堪停在他耳边。男人粗暴的开口,“两口子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事,有种和老子干一场。”
海棠的手急忙扶上云佑的臂膀,担忧地看他的脸,那冷峻的脸更黑了七分,薄唇紧抿。
他转身,他回头,他笑,他出手如风,一拳挥在壮汉胸前。
接着,他随意地抹了嘴角的血丝,狠厉的扫过捂着胸,狰狞着表情弯下腰的男人,一步步逼他退开,“看好你的女人!”
海棠迷惑的看着他,那抹血有猩红的颜色,刺得眼角生疼,有滚烫的泪想夺眶而出。海棠抬起头,生生忍回去。泪水这东西软弱给谁看,要谁来心疼?
又看李云佑转身走过来,海棠想,这一回,他终没有做看客。
李云佑盯着海棠通红的脸,这一回,他始觉得应该护着她。
赵红莲哇哇大哭了起来,手脚并用向海棠扑着。只是拦住她的男人没能让她如愿,声音幽幽在她头顶响起。
“真替你们寒碜,还真是疯婆子、猪脑袋的绝配。没看出来你男人打不过么,何必自讨苦吃,真是可怜的小美人,白长了这副皮相。”
尹陌跟了海棠他们走出后院,看到的便是李云佑已经一拳挥了出去,他不得已只能抓住这位泼妇的手,隔开他和海棠间的距离。
“亲亲海棠,这泼妇抓了你哪儿,我给你抓回来?”尹陌依旧一嘴玩笑话。
海棠没看正走过来的云佑,径直来到赵红莲身前,一步的距离,站定。
她静静开口,“赵红莲,我们之间的恨早十四年就已结下。是非曲直,当年镇上的人都知晓,即便你爸已经死了,死了十四年,那也是他罪有应得,死有余辜!我是杀人犯的女儿,你无辜,你家破人亡,那我呢,我家算什么?!我妹妹,她才六岁,她有什么错?那么小的身体,就被你爸推到悬崖下,她甚至还不懂你爸这是要了她的命。我的妹妹,她就这样死了,死了十四年!你家手上的血债又要怎么还?你委屈,你想我死,我何其不想?为什么那个人的女儿能好好活着?能长大成人?能站在我的面前一而再地羞辱我?我的妹妹如今却只剩下一抔黄土!赵红莲你们全家为什么不都去死?”
海棠眼眸黑得惊人,深不见底,被她盯着似有一种被拉入绝望深渊的窒息痛感。她忽而苍凉一笑,“可是,有什么用呢?你们全家的命也换不来我的辛夷,我宁愿不恨你们,权当你家早就死绝了。不让对你们的恨打扰到我对辛夷的所有想念。因为,你们不配,你们都太脏,手上沾着别人的血。所以,我不恨你,我只当你们早就死去。你还要来纠缠什么吗,抱歉了,我没兴趣和行尸走肉争论。”
海棠,转身,抬眸,锁紧的肩膀放松下来,厉声说,“滚!带着你的尸臭滚出去!”
周围喝喜酒的人,这会儿全围在他们身边,窃窃私语,窃窃私语……
海棠忽然觉得这场景刺眼的紧,胸口猛烈地纠痛着。
她转身,大步冲了出去。
只想逃离,逃离这样冷漠的包围,自己的生死,在围观的人眼里不过就是茶余饭后的闲趣,怎么忍心,他们怎么忍心?!我们拼死要珍惜的东西,譬如生命,不过就是他们玩笑嘴脸下的玩物!人生真真如愤怒的小鸟,当你失败时总有几只猪在笑!当初爹爹和那个人的打斗,也是被这样一群人围着的吧?就是这样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