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棠勾起嘴角,唇边的那抹笑意却怎么也掩不住。即使不掀开车帘,她也可以想象外面是怎样的热闹非凡与议论纷纷。鼎沸的人声喧喧嚷嚷,不断传入幽僻的车厢内。
小桃兴致勃勃的朝外张望了一阵,随后便压抑着兴奋,附在萧棠耳边说道:“小娘子,你的花茶卖的可好了。现在岐山县的人都在讨论小娘子的花茶呢,他们都说这花茶千金难求呢……”
萧棠微微蹙眉,淡淡的扫了眼兴高采烈的小桃。小桃立刻噤声,小娘子曾经嘱咐过她,让她不要在外提及此事,这件事只有她和奶娘两人知道。
萧棠看了眼垂头噤声的小桃,眼底浮现起浅浅的笑意。小桃虽然平时咋咋呼呼,但却极会看人脸色,而且关键时刻也不乏聪明机智,比起那些只知唯唯诺诺的仆人好太多了。
“好了,走吧。”萧棠说完这句话,便仰身斜靠在车垫上,阖目不再说话。一时间,车厢内只余下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小桃见萧棠并无不愉之色,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小娘子虽然对下人一向宽厚仁和,但不知为什么,当她面对小娘子端庄淡然的神色时,却有一种什么都被看透了的压抑与慌张。
今天是月底,萧棠本欲去禅云寺拜访智云禅师,却不料看见街角那家新开的花茶铺子如此热闹非凡的场面。她这几天一直呆在张府后院,虽然对外面的传言有所耳闻,却也没想到花茶会如此受到人们的追捧,还是说,李淳风的名人效应太过巨大。不管怎么说,这对她来说只有好处。
到祈云山脚下时,一队威仪的仪仗队正摆开队势力排列两旁,旁边的带刀侍卫齐齐环绕周围,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一眼望过去便是乌泱泱的一片,虽然人数众多,但却毫无忙乱之态,整个仪仗队静默无声,举止之间,颇见皇家威仪。
仪仗队的不远处挤满了数辆高大华美的马车,而街处的酒肆茶庄里早就挤满了人,一片吵吵嚷嚷之态。这些应该是来禅云寺上香的平民和来拜访智云大师的贵人了。
萧棠一惊,不知这大摆仪仗的人是什么身份,竟能将贵人马车都拦在祈云山脚下,甚至不准任何人进入。萧棠仔细打量了一眼这气势非凡的仪仗之队,脸色蓦地一沉,便让车夫驾着马车快速的离开。
因为禅云寺的缘故,祈云山下的店铺倒是很多,此时,因为禅云寺不准闲人进入,店铺中间的街道上早已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马车,路堵得厉害,萧棠只好让车夫找个地方把马车停了,她则戴着帷帽和小桃先去茶庄歇歇脚。
来到茶庄时,店内早已人满为患,雅间全被贵人们定下了。萧棠便在大堂内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从窗口望去,还隐隐可见很多穿着宫装的女子。低叹一声,萧棠把本已经凑到了唇边的茶盏放下。她果然没有猜错,这些人都是皇家之人,那么这仪仗队的主人也定是皇室中人了。只是,有一点她却很不明白,刚才她仔细看了一下那些带刀侍卫和侍候的仆人,他们的衣饰和现在的隋很不一样。
隋朝地处中国北部,虽然衣饰大多沿袭了魏晋南北朝和汉朝的传统,但也融入了胡服的简洁利落,平常妇人多穿小袖短襦和胡服。而那仪仗队中之人却多着宽袖长袍,女子也多以深衣为主,衣饰刺绣都精美华丽,这种精致婉约的穿衣方式倒绝不是隋朝中人所有。那么,到底是北齐中人还是已经灭亡了的陈朝皇族呢?无论是哪一方,只要惹上了,就等于无穷无尽的麻烦。
萧棠正想的出神,却突然听见一阵凄厉的女子哭求声和孩童的大声哭喊。只见在大堂的中央,此时正跪着一名头发蓬乱、衣衫褴褛的女子,紧紧的搂着怀中一个哭的满脸泪痕的瘦弱女孩。女孩的手里紧紧的捏着一个雪白雪白的大馒头。女子满脸的惶恐与哀求之色,朝着眼前一个穿着粗布、满脸怒气的剑客不断的低声诉说着什么。
萧棠撇过头去,乱世之中,这种事数不胜数。恰逢战乱,流离失所的人不计其数,失去土地的农民只能沦为流民,三餐不继,他们经常流连在酒肆茶庄等地,拾取人们吃剩的饭菜。只是不知,这个女子又是如何惹恼了这个剑客。要知道,剑客虽讲忠义,但也是逞凶斗狠之人,崇尚暴力,从来最看不起的便是妇孺。看来,今天的事是不能善了了。
“不要,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她还是孩子,不懂事。你饶了她,我给你赔罪……”跪在地上的女子不断磕着头,她的申诉哀求显得苍白而无力。茶庄中所有的人,包括掌柜和上茶的侍人,都在冷眼旁观。没有人会为了一个贱民而去惹恼一个持剑的剑客。气氛一触即发,人们仿佛都在等待着这两个人的血溅当场。
萧棠脸色有些发青。她天性凉薄,从不多管闲事,在这个乱世中从来便把“保命”奉作至高名言。她并没有圣母情结,以为挽救一两个贫民便能改变整个时代的现状与人们悲惨的生活。
她不善良,却并不代表她没有良心。
“呵呵呵呵……”一阵如黄莺娇啼般甜糯、又如山泓般清澈动听的嗓音回响在静默的大堂内。那本欲持剑砍下的剑客一惊,抬眼望去,便见一个穿着桃粉、戴着帷帽、婀娜多姿的小娘子正掩嘴而笑。
“我却不知,北齐之人何时竟来到了我隋朝境内。明目张胆的要斩杀我隋朝子民。她们虽为贱民,却也不是君子能杀得的。”大堂内的众人还未从那动听的声音中回过神来,便被这粉衣小娘子接下来的话弄得一惊,交头接耳起来,此时正是北齐与隋相对峙的敏感时期,这名剑客莫不是北齐奸细?人们怀疑的眼神不断扫向那持剑的剑客。
“小娘子好不知趣,竟说某是北齐人。小娘子污蔑于某,某手中这把剑却是不依的。”那剑客望了一眼萧棠,便冷哼一声。虎目冲着大堂内的人一瞪,刚刚还议论纷纷的人群便是一阵静默。
“哦?君子不是北齐之人?”帷帽下的嘴角仿佛正在绽放着一抹笑意,那漫不经心的反问声中却带着莫名的自信,“既然君子如此有自信,何不挽起衣袖让大家瞧瞧。若是我冤枉了君子,我愿自裁以正君子清明,如何?”萧棠此言一出,大堂内仿佛是被溅入了水的油锅,吵吵嚷嚷了起来。谁人不知,北齐的大数剑客因崇敬善领兵的北齐战神兰陵王高长恭,俱在手臂、腹部上文上了专属于兰陵王的标志图案,并以此为荣。
那名剑客一听萧棠说完,脸色便是一阵青白交加。萧棠一看,更加对自己的判断自信起来。此时正值八月,暑气正盛,隋朝的大部分剑客均以短袖长裤打扮为主,此名剑客却是长袖长衫穿着,把胳膊包的严严实实的。萧棠当时就心生疑惑。直到看到那把用精铁矿所铸之剑时,便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推测。北齐盛产铁矿,隋虽与北齐相对,但铁矿却寥寥无几。近几年,北齐与隋战乱不断,隋朝中的铁矿流通并不多,只有贵族之家和隋朝军队才有收藏。而这区区剑客却手拿精铁矿所铸之剑,本身便不寻常。只有盛产铁矿的北齐才会对此并不稀罕吧。
萧棠说完后,便自顾自的坐了下来。接下来的事,并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只见几名粗壮的隋朝剑客大吼一声便扑向那穿着粗布衣服的剑客,随着“嗤啦”一声,一个印着凶鬼面具的图像便展现在了众人眼前。
萧棠轻抿了一口茶水后,便带着小桃悄悄后退,意欲离去,她并不想引人注意。刚走到茶庄大门拐角处时,一个青衣小厮却匆匆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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