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棠无奈的一笑,看了看自己旁边一脸警惕,仿若母鸡护雏一样的小桃和眼前这个正一脸高傲不屑与骄横的丹娘,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丹娘又想找她一个五岁幼童什么麻烦?
刚才才到岔路口,萧棠便和云娘分开,各自去欣赏自己感兴趣的花了,没想到现在却会碰上正和一群娇娇游玩的丹娘,萧棠不由有些感叹“流年不利”。
“你这个贱奴,好大的胆子,却敢挡着我们的路?真真是不懂规矩。”丹娘身边一个高颧骨的娇娇冷哼一声,斜眼瞧了一眼萧棠,仿佛正在嗤笑这对乡野出生、不知礼数的主仆。丹娘并未说话,却冷冷的看了小桃一眼。小桃作为奴仆,若是对贵人不敬是要被乱棍打死的。
“小桃,退下吧”,萧棠把脸色惨白却依然想上前的小桃推到了身后。这时代森严的等级制度和残酷的惩罚虽然并不是萧棠可以抗拒的,但她会尽己所能地保护这个对她好的人。况且,这种放在明处得挑衅并不可怕,最难防的永远是暗箭。
“不知竟在这里碰见了娘子,娘子好兴致,也来这里赏花?”萧棠笑眯眯的看着丹娘,仿佛并没有瞧见丹娘脸上毫不掩饰的讥讽和眼中闪烁的寒光。自从上次的城门口事件后,丹娘便被岐山县人所诟病,害的她近来一直不敢出门,却不料这次出行能碰见萧棠这个“元凶”。
好像浑不在意丹娘的不理不睬,萧棠继续说道:“真是好巧呢,萧家云娘也和我来此赏花,不如我们和娘子一道?阿云喜闹,想来应该颇为喜欢。”萧棠瞪大了眼睛,仿若天真无辜的说完,便仔细留神对面众女的反应,果然见对面的娇娇们脸色齐齐一变,神色间颇见难堪与迟疑。丹娘眼中的怨毒之色更甚,看着对面笑得云淡风轻的小小人儿,恨不得要将萧棠生生活剥入腹,却偏偏动她不得。
丹娘的脸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最终咬了咬牙,冲着萧棠冷笑道:“这条小径如此窄小,怎好容纳我等通过……”还未说完,丹娘又似笑非笑的望了一眼萧棠,“可我却是从不给蠢人让路的,就算我愿意,众位妹妹们也不答应啊。”说完,丹娘便趾高气昂的抬高了下巴,等着萧棠乖乖让路。
萧棠一哂,却不想在这儿与丹娘过多纠缠,拉着小桃退至一旁,对着丹娘说道:“我恰恰相反呢。”说完,便拉着小桃告退,不管丹娘气得涨红的脸和气急败坏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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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萧棠和云娘从柳园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点起了各种形式的花灯,拥拥挤挤地挂满了整个街道。花灯下尽是仰头观赏的游人,熙熙攘攘中,不时还可看见披着缁衣,捻着佛珠的游僧让这喧闹嘈杂的街市也染上了几分佛法的圣洁与禅意。那红通通的花灯映衬着灯下的一张张笑脸,让来自千年后的萧棠也感受到了那种纯朴的欢庆与快乐。
走在云娘和萧棠身后的绿袖与小桃还在讨论着柳园的美景,而云娘此时却完全被那些形形式式的花灯吸引住了心神。旁边的小摊贩旁正聚集着一群捧着各式花糖的孩童,萧棠瞧得有趣,便凝神细看了一会儿,等她回神时,喧嚷的人群里哪还有云娘、小桃的身影?一时不注意,她们竟被人流冲散了。
萧棠有些无奈,她并不认识回张府的路,看来,她只有乖乖的站在这儿等小桃回来找她了。不知道小桃那咋咋呼呼的丫头不见了自己,又要焦急成什么样子了。
李淳风刚从福缘楼出来,便看到了街角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垂眉敛目,安静的站在那里。虽然周围行人如织,但他还是一眼便注意到了她,那种即使周围再热闹繁华她也是一身的孤寂冷清,让李淳风的心动了动,不知这个小小的人怎么会一个人在那里。她仿佛永远和周围隔了一道巨大的鸿沟,在那种透明的屏障里,她拒绝别人靠近,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人,却又显得那么孤单彷徨,明明还只是个五岁的孩童,却仿佛有着千百世的沧桑。
看着眼前这只骨节分明,玉骨冰肌般白皙修长的手,萧棠有些怔愕。顺着手往上瞧去,萧棠便对上了一双幽深冷清又异常美丽得双眸,竟然是他,那个上巳节见过的白衣美少年。
此时,他那一贯抿起的双唇弯起微微的弧度,带了点点的笑意,让他一向清冷悠远的脸庞浮现了隐隐的暖意。那刹那间的微微一笑仿佛是春花绽放的声音,流星坠落的华丽,梨花雪蕊散发的清香,让本已呆愣的萧棠呆呆的看傻了眼。想不到这少年不笑时是清冷悠远得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一笑时却又有如阳光乍现大地,融冰消雪般的温暖与儒雅。
萧棠快速的从美色中回神,暗叹这白衣少年的倾城之色。萧棠望了望眼前这双堪称春华秋月的手,疑惑的皱了皱眉。仿佛看出了萧棠的迟疑,少年微微一笑:“某姓李,名淳风。小娘子放心,某并非坏人。看小娘子一人在此,定是与奴仆失散了吧。如今这里人多拥挤,小娘子一人在此怕是不妥。若小娘子不弃,就由某来送小娘子回家吧。”他果然便是李淳风,她并没有猜错,但更让萧棠惊讶的是这少年对她如此郑重而正式的语气。
看着这双美丽清冷的双眸,如此美色之前,怕是没人还能说出拒绝的话吧,萧棠微微一叹,终是把自己的小手放入了那双修长白皙的手里。
月光冷清清的照着大地,黑黢黢的房屋带着古朴的凝重静立在两旁,月光把这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拉得长长的,脚步声在青石板上的回音被拉得深远而悠长。还有两条街便要到张府了,西街上的热闹喧哗被这里的冷清安静隔离开来,那热闹的人语声,便显得渺远起来。那少年颀长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朦胧迷离、清冷异常,但牵着萧棠的手却始终温暖有力。
站在街角的榕树下,张府的大门已遥遥在望。跨上台阶时,萧棠终是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渐渐融入夜色中的白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