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一听齐萧如是说，当即问道：“她是不是叫你把刘歪子杀了？”说话间，将右手衣袖道道叠至肩下，为的是免却衣袖滑下沾到胳膊肘上的药膏，霎时露出雪白的臂膀，胳膊顶上一个殷红的梅花印迹。这一幕顿时吸引了齐萧的眼球。
他未回答林舒的问题，指着梅花反问道：“你这个也是胎记么？”
“哪有这么好看的胎记？”林舒苦笑，“不过是表明我身份的东西罢了，顺道说一声，如果哪天你无法区别我跟齐文姜，那么这朵梅花就能告诉你答案。”
会吗？会有那么一天吗？齐萧深思道。
“喂，刚才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告诉我，快些说。”林舒急道。
她越着急，齐萧就越慢条斯理，倒了一盏茶，慢慢地喝。他一向都不是小心眼，如今却不知怎地，偏偏就这般别扭，难道就因为知道那个叫子和的人在她心中占有很重份量？
林舒看着他居然悠悠喝茶，手上苦不能动，嚯地立起，想踢给他一脚，又担心万一被他内力震伤，那岂不是很亏？方又不情愿地跪坐下来。
齐萧倒了一盏茶推到她面前，“不要着急，喝口茶，我自会告诉你。”
他今天真有些怪怪的，林舒调侃道：“齐萧，我发现你现在真像一个磨叽的女郎”。
“何以如此说？”齐萧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有些发苦。
“那自然是因为你扭扭捏捏、磨磨蹭蹭。”
半晌，齐萧只是低首喝茶，并不答话。
林舒偷瞄他，发现他脸色十分难看，难道说错话了？她讪讪地挠挠头，干笑道：“啊哈，我在跟你开玩笑，真好笑！”说罢又咯咯笑两声，脸都僵了。
我到底是怎么了？何苦为一个未曾蒙面的人生气，实在很无理，齐萧暗地自嘲道。他扭头见林舒正在一边装笑，一边惴惴地看着自己，于是说道：“你别乱动了，难道一处挂彩还不够？”
“你生气了？”
齐萧为了安慰她，于是摇头否认，林舒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清清嗓子，不疾不徐地说道：“今晨我与你分开后，就带着刘歪子回了这里，将他关在门内，我就去找齐文姜……”
望云岗那个黎明，齐萧尾随着文姜进了城，两人一路无话，齐萧看着日月共存的水蓝色天幕，轻咳一声问前面的文姜道：“你打算去哪里？”
文姜低首盯着路，须臾后，才淡然道：“我能去哪里？自是回赵家。”
“也好，我瞧着赵沿一家并非歹人。”
“歹与好，与你何干？”文姜傲然仰头，倔强地看着他。
齐萧在那双眸子里看到了晶莹的泪珠打着转儿，心中有愧疚，不愿再看下去，当即调转头，“我一定会把刘歪子抓住，到时我把他带到你面前，任由你处置。”
文姜的坚强轰然坍塌，她蹲在街心，埋头呜咽起来。齐萧站立在她身侧，自悔不已。
晨光从空中铺下，将他二人一站一蹲的影子拉得极长，街旁已开张做生意的小贩们不时朝这怪异的二人投来探究的目光，其中三两个暗自猜测一番嘴角挂着笑意。一只大黄狗在街角咔嚓咔嚓地嚼着骨头，打更的守夜人哈欠连天地拖沓着步子往家里走。
一个好心的店家踱步到齐萧面前，望了蹲在地上的文姜一眼笑道：“惹你家小娘子生气了？过去好好哄哄，女子家面薄心软，你只要肯说好话，天大的事儿，她也总会原谅你的。”
齐萧见他一片好意，虽怪此人眼拙，却也不好出言责备，正欲开口说话，蹲在地上的文姜显是听到了店家之语，嚯地立起，大踏步朝前走去。齐萧连忙对店家说道：“多谢小哥好意。”说话间疾步去追赶文姜。
店家自以为化解了一对小夫妻的矛盾，颇为自得地向齐萧挥手示意不必言谢。
齐萧落后一步走在文姜身后，他欲将她送到赵家后，再行离去。文姜回头淡然道：“你走吧，不用再跟着我了。”
齐萧犹豫一番，郑重其事地说道：“实在对不住，当初带你走的时候，我不曾料到会发生…发生……”
“你要我原谅你们吗？”文姜抬首问道，眼含怒气。
齐萧歉然道：“我知道如今说什么都是多余，毕竟事已成定局，再如何道歉都无济于事，所以我并不奢求你原谅我和林舒。”他自出生到如今从未遇到过如眼前这般棘手的情况。
文姜痛楚地闭上双眼，如果这是出宫的代价，那么她认了，只是终究与鲁允只是有缘无份。
“我再说一次，你走吧。”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吼道：“你走！”
这一有些凄厉的吼声，顿时传遍四野，齐萧伸出双手示意她冷静，“我这就走。”说罢转身离去。
文姜回到赵宅后，一如既往地做着杂役的事儿，只是常发呆。赵家人也瞧出了不对劲，首先找文姜说话的是赵沿的小妾，文姜只道无事，对方再深问，她就索性闭口不语。其余人探问她，她也是守口如瓶，不说只言片语，能说么？说得出口么？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罢了。这日，赵妻回家取包子，恰巧看到文姜正在悄悄抹泪，她拉过文姜问道：“你这丫头到底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就跟我说，也好帮着你出主意。”
“只是想起自己身世可怜罢了。”文姜见躲不过，就撒谎道。
赵妻松了一口气，笑道：“我道是什么大事，以后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别整日胡思乱想的，过一段时日，我让我那乡下的兄弟来这里住一阵子，他年纪与你相当，你们自会聊得来。”
文姜曾哄骗他们说自己是孤儿。
她一听赵妻的话，当即挥手道：“不用！不用！”
“我也快有一年不见我那兄弟了，怪想他的，就这么说定了。”说罢她就出门了。
文姜站在院落里，愁苦不已看着赵妻离去的方向，就看到了进门的齐萧。
齐萧走到文姜面前，回指着大门道：“见门开着，就进来了。”
难得他会以这么正常的方式出现，文姜暗道。
齐萧低声问道：“此处说话可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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