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羽就在仍然未走的，还像看动物园大猩猩似的，一帮子科技工作者的围观注视中，很无所适从的溜达出市人才市场的大门，接下来打算嗟叹一番岁月蹉跎，感慨一轮人生无奈，然后再打电话把魏子明骂个狗血淋头。
这时会场里却突然追出个人来，这人倒也奇怪，一面喘着粗气一面抓着郝羽的胳膊，竟是死活拽着他不让他走！
郝羽眼白立马就翻起来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丫这是要劫财劫色？那人终于喘顺了一口气道：“浩翔给你一月多少钱？如果可能小伙子你愿意跳到我们公司么？市里一等一的老牌名企，别的我不敢说，待遇至少可以提高三成！”说话这人岁数大约四十出头，斯斯文文戴副眼镜，看上去也就跟满世界所有正当企业里都存这么一位作风正派处事淡定的那主，不知道怎么这回不淡定了，虎扑上来竟是抓着郝羽不放。
郝羽仔细这么一打量，心道这位认识啊，不就是刚才吐我满头满脸茶叶那位人事部长大叔么？这回没带茶杯出来还差点没认出来了，于是道：“到你们单位给你整天吐槽似的弄的满头满脸是水，我可不干，再说我也是刚进浩翔，啥好处也没捞着，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跳槽也有点太委屈了。”
中年人事部长大叔也是一明白人，知道自个今儿是没办法让郝羽改啥主意的，这也难怪，没听说在人才市场直接挖人其他单位搞招聘的，不带这么干的，这不等于是骑着老虎打老虎么。
中年人事部长大叔于是掏出张名片递给郝羽，一边还说：“小伙子啊，咱们这回也算是有缘邻靠邻的算是一个台子呆了一天，脸最少是认熟了，今天我们也不说啥伤面子的话，你看这样，我留个联系方式给你，以后有机会的话抽个空出来跟老哥哥侃侃大山，喝喝茶什么的，平江市各大饭店可都有咱单位的专包，咱公司那个待遇没的说，好好，不提这个，你看你往后要是在这家浩翔有啥过不去的坎了，招呼老哥哥一声，到时候也不搞什么测试评估的，直接安排到技术部当骨干，做的好了保管两年就能出头当领导，年薪20万我看也就是分分钟的事儿。”这位话音诚挚，看得出来也是个爱才如命的主。
郝羽瞅瞅了名片，xx重工中国平江制造，人力资源部，王耀钧，心道这位中年大叔居然也姓王，不过您这位老王也稍显过了点，你招人归招人啊，你又不像人王佑明是自己开的公司，就一在企业里搞人资的还弄满腔子玄德公的调调这也让人太惊恐了。就说不明真相的还不以为这是要下套蒙晕了割个肾换个肝那什么局，在如今这当时当景儿的时节，不能弄这套，不兴弄这套了。
郝羽对付完名企人事部长老王，想了想还是给王佑明打了个电话，他告诉这位老王，鄙人今日虽然开头因为没经验在现场弄得稀里糊涂，但最后总算还是不折不扣的圆满完成任务了，浩翔这次招了好大一堆新兵蛋子啊！王哥您这下该有的挑了，怎么，不信？不信你回头找沈蓓问啊。
而且明儿浩翔需不需要我到中天去报道？需要的话鄙人今天也不想就这么回市郊了，怕来回耽误事儿，而且我这还拎着一包衣服没地去了，请王董本着提携后进救灾助学那啥情操，今晚给俺安排个住的地方，也别给整三星四星的啦，快捷酒店小旅馆，澡堂子也行啊！
......
王佑明双眉紧锁心不在焉的开着车，郝羽坐在一边也不敢乱说话。两人所坐的这辆奥迪A4L也是属于浩翔的固定资产，因为刚买不久，车子里还散着股新制皮革的味道。
郝羽瞅着王佑明把车子还是向中天大厦所在的望江路上开，心中不解，只好问道：“王哥，咱们这是就回公司一趟？是有什么东西拉下了去拿么？”
王佑明摇头道：“不去公司，直接送去你先去公司员工公寓，以后你就先住那儿，离公司只隔条街，你们这些搞技术的都有夜猫子的习性，给你们住远了就等着你们天天上班迟到吧。”
郝羽一听浩翔原来还有宿舍呢？这倒是比的上南翔，不过南翔厂自从几个分厂倒闭以后职工人数骤减，闲置的家属楼和宿舍楼多的是，所以哪怕像他这样的小检验也给分间单间。
“王哥，今天去机场接到了人没？我怎么一路瞅着您气愤愤的样子？”郝羽觉得自己该问一问。
“哦，你看出来了？是啊......”王佑明叹口气，却滞住了没往下说。
“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事情么？我这人嘴紧，王哥你觉得合适就跟我说说，不然憋着容易闷出痔疮来。”
王佑明道：“事情现在还不明朗，不过今天去机场我没接到人，到了钟点对方才给我打电话说来不了，详细的情况回头我还要跟欧洲那边确认一下。”
“到底这回接的是什么人？是投资方那边派来吃喝拿要的？”
“不是，小郝，原本我的构想是浩翔在起步阶段以老带新，由发行公司过渡，两年内完成团队人员配属，成为一家拥有相当实力的游戏开发公司。浩翔在欧洲的代理人公司年前和瑞典ZMI工作室签了一份意向性合作条款，对方同意派驻5名核心成员来平江工作，他们手上的那款龙与地下城类网络游戏，底层代码和游戏引擎早已完成，整个项目的制作进度接近尾声。这5名成员将在平江浩翔这里完成最后建模工作。”
“原来是来一帮子做游戏的，我说王董你怎么手下无兵无将的也不着急呢，还消消停停的跑应届毕业生市场招人，合着您是早计算好了。”
“是啊。”王佑明又叹口气续道：“这5个瑞典人如果来了，我们届时再组建一支团队进行全方位协助，等这个项目完成了，我打算再把团队中前期表现优异的人员送到ZMI或者CGC等工作室深造一轮，等到你们归来，浩翔开发团队才算成形。”王佑明一脸的沮丧：“但人算不如天算，今天这第一步就出现了问题，瑞典人根本就没上飞机，动视暴雪那边，唉，不提也罢。”
王佑明心中烦燥的很，死老郑那边居然一天都联系不上，代理公司反馈的信息简直令人抓狂，美国动视居然打算着手建立亚太区分公司！这就意味着整个亚洲区域将不再采用代理权发售的方式继续运作，动视旗下的工作室也被勒令停止向原代理商分享资料和合作，先前已经视为囊中之物的这几款评估优秀的游戏东南亚发行权，将会被动视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王佑明有些东西还是不能明打明的就在这儿一股脑的倒给郝羽听，小家伙不定性的很，也对浩翔初建没任何责任，苦诉的多了，人不起异心才怪。
郝羽这会心里完全不是滋味，我这是相信你老王的魄力才把自己这一百多斤贱价处理，怎么临到了公司还没正式运作呢就整这么大一妖蛾子？这话里话外的很明显的啊，对方这回不来居然连个招呼也先不打给你，摆明了你老王在人心中没什么斤两，要是这么通一分析下来，接下来这个所谓五星级评估的游戏发行权落不落到浩翔身上就也要大大的打一个问号。
郝羽摁下一半车窗，让凉风吹进车内，掏出那包白沙，打了个手势，王佑明点点头，郝羽随即自顾自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又在肺里拧了半天，才喷出窗外。
“王哥，我有一些事想不明白，就在这儿跟您问问，您听了千万别说我幼稚、浅薄什么的。”郝羽说道。
“小郝你有话直说，工作上的事情对我没有什么不能讲的。”
“恩，那我就直说了，我这两天就整天琢磨着啊，你说咱们浩翔干么就非要搞人欧美人的游戏呢？不瞒您说我也算是个游戏玩家，玩的游戏也有不少了，欧美的玩意儿内涵是丰富，设定是合理，画面也过的去，但王哥你要知道这玩儿跟咱们有很深的文化代沟啊，别的先不说，咱们玩他们的游戏那就得贴着脸子过去先熟悉人家中古世纪的历史渊源，还得把人孩子天天床头学校讲的童谚传说也学的如数家珍，然后还必须接受那些其实我们打心底并不认可的场景和造型。也就是说，咱们必须要先崇洋媚外的很了，才能把人家制作的玩意儿玩出味道来，挺犯贱的不是么？”郝羽脸孔冲着车外如潮的车流，一边鄙夷道。
“哟，小郝你居然还是个国货主义分子呢？我倒是没瞧出来。”王佑明笑起来了。
“不过就算是你说的对，我们如今在各条线上都有这种心态了，但你只要单从游戏界的角度分析下现状就会发现，他们的社会制度决定了这种可以导致一些成瘾因素的娱乐用品并不遭受到太多排斥，而高质量的提供这种用品的回报又相当惊人，在这一前提下他们就拥有比我们多的多的资源和人力去发现和创造，事实上这些屏幕前跳跃的皮影后有着各种各样的元素，正是这些元素诱惑着我们并使之沉迷，就如同香水，葡萄酒，乃至时尚这些包含文化底蕴的衍生物一样，在我看来，这些元素是不存在地域和人文差异的，他只是单纯的具有吸引力，仅此而已。”
“王哥你的意思是不是就是说，当这世界有一种声音，并且这种声音因为足够大足够诱惑，以使得其他的声音都成了摆设，并且人们也变得逐渐听不进去了，因此到了后来，这世界就渐渐的只存在一种声音？”
“呵呵，你这是以点概面自否定理论的那套东西，我们现在是探讨哲学么？
“王哥，我说这番话意思是咱们浩翔应该走自己的路线，跟人欧美一流团队学应用学技术是有必要，但你要按照他们的模式来规划我们未来的制作方向，我觉得就有点完全西风压过东风的味道了。其实我认为浩翔完全可以组建一支自主到不受他人思想的队伍，从现在开始就边摸边练的搞起来，加以时日我不就不信不能出一款让世人震惊的作品来，我们不但要用我们东方人自己的文化和底蕴来充斥这个游戏，我们还要让他们欧美的家伙们按照我们的设定抵受不住我们传统文化的诱惑，关键是得先有一个好的点子，到底咱们要做成个啥，技术方面我觉得倒反而不是问题。”郝羽一股脑的把自己的想法倒将出来。
“小郝你的思维观念还局限在一个程序员的着眼点，我们每个人都知道，只要努力，只要拼搏，我就一定会怎么怎么，事情必须会怎么怎么，事实上不可人力而为之的事物多的数不胜数。我添长些岁数，所以学会了要从本质和实际角度来看问题，这是你我的区别。好了，我们暂时不谈这个话题，望江花苑就在前面。”
王佑明其实并不觉得郝羽这种乐天的冲动型想法有什么不好，但显然对目前的局面来说无任何可取之处。一个能达到郝羽描述的高度的游戏并不能靠一群还未正式进入国内游戏界的新人来完成。技术条件往往最终决定着游戏的品质，好的点子也并不是靠动动嘴就能想的出的，头脑风暴是专业人士才玩的出的活计，一切都得花钱。事实上，如果动视真的决定收回所有游戏亚洲的代理发行权，浩翔不但会陷入短期方向性缺失的窘境，资金方面也将会出现很严重的问题。
在王佑明看来，郝羽虽然在程序方面令人赞叹激赏乃至于顶礼膜拜，但他说出这样一番豪言也是不合时宜的，当然，这也正是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轻人刚出道时的典型作风，但他们总会成长，总会渐渐成熟，也总会明白这世间纠缠纷扰的复杂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