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了十二年,两人的价值观还是离奇地接近。就算没有钱,高曼君对书和电影的执着半点没减,周随受了她的影响,这些年更爱看书。聊起什么话题,还是异常投契。
听不懂的小屁孩在一边自顾自玩着那跑车,爱不释手。一顿饭下来,三人还是其乐融融。
她很久没有喝到威士忌,加了冰来喝,也觉得口感很好。配着海鲜,不知不觉就喝多了一些。周随支着下巴看她,见她双颊通红,醉眼迷离。径自看得目不转睛,许久露出点笑容,声音透着低低的蛊惑:“醉了?”
高曼君的手指指着他的鼻子,“怎么可能!”
周随微微一笑,心里一动,情不自禁抓住她的手指,轻轻吻了一下。高曼君意识模糊地看了他一眼,抽回手指,又指着他:“干什么,想泡我啊——?”
外头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哗啦啦,悄悄打湿了窗户。
“嗯。一直想着。”周随坦然点头,又是气质迷人地一笑,“我送你回家吧,你喝醉了。”
“伪君子……”高曼君呢喃着,凝神看了他一阵,忽然脸色发青,捂住嘴巴。周随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要吐了,忙找来垃圾桶,“吐出来。”
高曼君抓着垃圾桶,狂吐了好一阵,才喘过气来,又微微皱眉,“……难受。”
周随想了想,侧头对玩得正疯的小屁孩说:“蝌蚪,回家了。”然后弯腰打横抱起高曼君,“抱着我。”她就乖乖地像以前一样环上他的颈脖,自然地靠在他的厚实的胸口上。
蝌蚪跟在他身后,他也不顾那些人的目光,抱着她就出门。
饭店外正下着大雨。水珠沿着屋檐淌下来,形成一层雨帘。阴蒙蒙的大雨,连几米外的车辆也看不清楚。周随微微皱眉,问相熟的老板借了一把伞,把高曼君放了下来,搂着她的肩,一手撑伞,“蝌蚪,躲到伞下面来。”
蝌蚪乖乖听话。周随带着一醉一小,在雨幕里穿梭,自己身上湿了一半,整个西装的颜色都深了不少地方,他也毫不在意,只小心地看高曼君有没有弄湿。
显然是没有。一把倾斜得厉害的伞还是很有保护力的。
周随按下手里的车钥匙,“滴”一声开了车,先让小屁孩坐了前排,又把高曼君放到车后座,还小心地给她盖了一层衣服。
刚想起身,高曼君忽然抓住他的手:“为什么?”她的眼睛还是紧闭着,似乎很难受,一直皱眉。
周随低声问,温柔地拨弄着她的发:“什么为什么?”
高曼君没再说话,依旧闭紧眼,只是眼角流出了一滴眼泪。他屈起食指,轻柔地拭去她的泪:“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觉得抱歉,在她受着苦的时候,他没能在她的身边。
小时候,他以为自己是个骑士,可以拯救被困的公主。他发誓过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受半点伤害。在他没有派上用场的时候,他一直暗自这样期待:出现一条巨龙,让他持剑把巨龙斩杀。
然而她破产,跳海,他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生活的巨龙出现了,他这个骑士,却没有办法来到她身边。直到她已经累得奄奄一息。他说过一千次的不背叛,最后还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背叛了。
对不起。他轻轻抚着她的刘海,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品。
第二天清晨,感觉什么软软的东西揉着她的脸,沉重的眼皮勉强抬起,映入眼帘的是小屁孩的胖手。头像快要裂开一样疼,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低叫:“小屁孩!”
“妈妈妈妈,迟到迟到。”小屁孩说话不知道跟谁学的,特别喜欢叠着字说话,她有些烦躁,眼睛一扫闹钟,七点四十五!整个人弹起来,真的要迟到!
她急匆匆地抓起衣服,刚出门,脚步顿了顿,“小屁孩,昨晚那叔叔呢?”小屁孩刚想去玩跑车,听见声音抬头:“啊?”
她急得有些抓狂,“那叔叔!”小屁孩“哦”了一声,有些失落:“叔叔不肯陪蝌蚪玩车车,走了。”
“他上来这里了么?”嘴上这样问着,心里已经肯定了九成,她昨晚喝得烂醉如泥,靠小屁孩明显不可能安全回到这里。
小屁孩肯定地一点头:“嗯!”
她脸色一黑,转头换衣服去。她最怕周随知道她的生活窘迫,偏偏一天之内全了解透彻。
一想到回去上班还要面对他,她就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事实是,即使她奢侈地叫了计程车,车费腾腾腾地往上飙,心疼得她心惊肉跳,她也还是迟到了。
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八点半。她还没过试用期,就已经迟到,简直可以预见不远的卷包袱走人的未来。
她长出了一口气,刷卡进了办公区,同事们居然都不在,只有Linda在。
她打了声招呼,“Linda,早。”
Linda转头见是她,忙说:“来了啊,没吃早饭吧,诺,给你。”边从抽屉里拿了一个三文治,递给她,高曼君接了过来,左顾右盼,“谢谢,他们呢?”
Linda看着屏幕,鲜艳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边漫不经心地答话:“噢,去开会了。”高曼君一看她忙得要死,就回了自己的座位,桌上的黄总的合同全部不翼而飞。
高曼君慌了一秒,才急急忙忙开始动手翻抽屉,一边翻一边暗自嘀咕:“去哪里了?”
Linda停下手上的工作,侧头看她:“是找黄总的那叠合同?在我这里,我帮你打了。”高曼君有些意外,“怎么好意思……”
Linda朝她挥挥手,“没事,那叠东西本来就是该我处理的。今天好像Mike说你请假了,怎么还来上班?”高曼君一头雾水,忽然想起可能是周随的意思,忙打开手机,果然看见一条短信,“帮你请假了,好好休息。”
平时刻薄的Linda突然转性,又给她送早点,也不欺负她是新人,拿回文件自己打,很明显也是因为那天周随的一句“她是我朋友”。
她回了一句“有点头痛。”就径自拉开椅子,点开工作邮箱,离奇的是,邮箱只有一封信函。标题写着任命通知。
她心头一跳,侧眼看了看Linda。Linda正忙得抽筋,没空再跟她说话,只自顾自地边看稿子边打字。
点开一看,发现她莫名其妙就被任命为周随的贴身秘书。周随的秘书有三个,除了安排日常事务的郑秘书,其他两个是男人,负责海外业务。她在十四楼也经常能听见他们的事迹,经验丰富,可以说是绝对的精英。
坦白说,她对那些MCK并不熟悉,霎时之间升高了几个级别,从十四楼调到十八楼,明显是周随的私人照顾。
她不明白周随怎么想的。她的唯一强项就是英语,在这一行的工作经验几乎是零。让她去当董事长秘书,太难为她了吧。以她的水平,做不了几天,也会被别人踢下来。
还没想好怎么拒绝,会议室的门就刷地打开了,哗啦啦走出来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