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洲华绪、兰陵殷灵，皆是长生门的首席弟子。不过华绪擅制药，殷灵则长于治伤。
“哦？姚儇的人去请了兰陵殷灵么。殷灵的性子比华绪还难缠，就算拿出皇朝长公主的身份，也不一定请得动，这个小白，倒真是不简单。”
小白？茱萸满脸茫然，不知所以：“什么小白？”
“没什么。”楚澜忍俊不禁，一个大男人整日要被个小姑娘“小白”“小白”地叫唤……姚儇身边的人，确实很让人同情啊。
“殷灵是出了名的喜欢美男，听说那个秦非白第一次去求诊时，话还没说上几句就被赶了出来。后来他硬闯进去，当着殷灵的面揭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殷灵当时眼睛都看直了，秦非白还没开口，她就答应啦。”
楚澜心中一动，面上若有所思：秦非白为何这么急着找殷灵？普通的大夫还不行，竟然还要去请长生门的人，难道——是姚儇那丫头受了重伤？
啧啧，到底是谁这么厉害，竟然能刺杀到那只狡猾的小狐狸？哈，绝对是个可塑之才。楚澜没什么同情心地晃动着手上的酒杯，既然能请到殷灵那女人，总算是死不了，也多亏了你家小白还知道利用自己的男色。
想到此处，楚澜颇有兴趣地问茱萸：“那小……秦非白，长得很俊？”
茱萸认真点头：“听说比殷灵的师兄华绪还好看呢！”
“这是殷灵亲口说的？”楚澜眉毛一挑。
茱萸再度坚决点头，她天性纯真，不大会蒙骗自家主上。
有趣，有趣。楚澜唇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一个小小的贴身侍卫，竟能比得过我十洲最负盛名的美男子，殷灵那女人挑选美色的水准怎的一下落了那么多？还是说……根本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楚澜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得一脸高深莫测。
“茱萸，你觉得……殷灵这次，会像当年与我妹妹抢华绪一样，把这个秦非白抢过来么？”
***
全身剧痛。
四肢软绵绵的，仿佛失去知觉。
这是姚儇清醒过来的第一个感受。
手脚俱都无法动弹，联想起当时那灌注了嫉恨的刀法，大约是各处的筋骨都断了。
真是不妙呢，她想道，女人的嫉妒之心，果然可怕。
四周极其安静，床上的少女微微动了下睫毛，睁开了眼睛。陡然见到光亮的眼睛十分酸涩，不过一瞬就又闭了起来。
但这一瞬，落入了两个人的视线：秦衣衣和秦非白。周华容中过迷香，已经耗损了身体，在一旁撑着守到秦非白请来殷灵，就直接昏了过去，被送到别处休息。
“主子，”秦衣衣把嘴靠到姚儇耳边，轻声说道：“您别担心。断的筋脉都接上了，哥哥请来了兰陵殷灵，她治伤的医术……”
秦衣衣只提了殷灵的名字，姚儇已经明白她的意思。殷灵的医术怎样，姚儇自然是清楚的，当初姚儇还曾想过把此人收为己用，可惜殷灵脾气古怪，便作罢了。如今知道为自己治伤的是殷灵，虽有些诧异他们是如何请到此人，却首先心里一松，脸上那种微妙的紧绷神色就散开了。
秦衣衣观她神色，果然有所放松，心中长舒一口气。她转过头看秦非白，微微笑道：“主子醒了。哥哥，你快去请殷姑娘过来！”
***
“这样的恢复，已经很慢了。”殷灵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拿出个药瓶给秦衣衣：“以身养毒之人，药也难配得很。这是我师兄华绪特制的金创药，我这里只有一瓶，省着点用。万一用完了，我也没有办法再弄一瓶来。”
“多谢师叔。”秦衣衣欣喜地接过药，立即表明了身份：“小女乃是长生门仲冉的大弟子秦衣衣，只因出师甚早，不曾见过师叔真容。”
长生门这一代弟子的资质都很好，加之门主管教严格，可谓名医荟萃。除却大弟子华绪、六弟子殷灵，二弟子仲冉的医术也很精湛，只是为人低调，才不如华绪与殷灵那般名声在外。
“原来那个曾拜在二师兄门下的小神童，就是你啊……”殷灵脸色缓和许多：“难怪我方才探她心脉，都养护地很好。在身体里养毒这种事，本身就凶险万分，最怕调理不济，你倒是挺能干的。”
殷灵说着眼珠一转，看了看等在外面的男子身影：“你说你姓秦，那秦非白是你的……”
“我与他是嫡亲的兄妹，”秦衣衣有些疑惑：“师叔，你问这个干什么？”
殷灵掩饰地笑了笑，心思活络起来，盘算着如何向这皇女要人。秦非白是皇女的侍卫，好像还是贴身保护的那种。听说皇家子孙都很好色，秦非白那么好看，说不定早已被皇女……殷灵左想右想，脸色阴晴不定。
“衣衣。”
一道细若游丝的低唤打断了殷灵的思绪。
床上的少女终于再度睁开双眼，低哑地叫着自己的身边人。
秦衣衣急忙过去，见姚儇虽然疲惫，两眼却如往日一般戏谑地看着自己，一时有些恍如隔世，轻轻叫了声“主子”，眼圈就红了：“你吓死我了。”这回却是朋友般的撒娇语气了。
姚儇嘴角有伤，慢慢动一下都疼得发颤，话就说得极短：“多久？”
“从那晚算起，已经两天了。”
“外面知道？”
“主子放心，知道这件事的都是自己人，除了周大人和……”秦衣衣看向殷灵，后者立时露出不屑的神情：“我可是长生门的首席弟子！”
长生门门规第一条，严禁泄露患者事宜，违者一律视作本门叛徒处置。是以长生门弟子虽然脾气都不太好，却名声极佳，长生门更是世人眼中难得的医家净地。
姚儇重伤在身，脑中还有些昏沉，她慢慢回想当时情形，忽然眼神一凛，慢慢说道：“监禁周华容。”
如今，她虽然改了主意，收起对那年轻臣子的杀意，却只是自尊作祟，不愿欠别人一丝一毫。周华容既然效忠昭明帝，以昭明帝如今对太子人选的举棋不定，姚儇对他不得不有所防备。周华容如果敢写密信给皇帝，首先就会被姚儇手下的暗卫拦截，在姚儇的地盘上，受了监禁的人，根本玩不了任何花样。
姚儇又问了些事情，内容多为紧要机密，却并不避讳殷灵。而殷灵虽不大明白她那些事情的用处，但看她撑着病体却能自如处事，三言二语就交代完毕，不由大是钦佩。钦佩之余，又有些苦恼：这皇女如此厉害，我若与她抢秦非白，岂不是没了胜算？
她当年与楚澜的妹妹楚桑争师兄华绪，用了个阴招，才赢过了楚桑那个书呆子。不过后来事情败露，华绪生气之下一年没有理她，也言明她二人皆非其心中所爱，让她伤心了好一阵子。那时她只以为师兄就是世上最好看的男子了，瞧惯了师兄的美色，其他男子都不能入眼。于是干脆从十洲搬到了大陆，在兰陵住下，期望能遇到胜过师兄的绝色美男。
天涯何处无芳草，兰陵数年却不得。
她住在兰陵好几年，收获甚少，求诊的人倒是一大堆。她所剩耐心无几，正准备打包行李换个地方继续寻美，却恰好碰上了前来求诊的秦非白。
不过是个主子，又不是自家夫人，急成那副样子算什么意思！殷灵忿忿想着秦非白在医馆时的焦虑模样，心里有点发酸。
那对主仆还在商谈事情，彼此间的默契感觉，便是殷灵一个外人也能看得出来。两个年华正好的少女那样亲密的相处，真是漂亮地像一幅画。
殷灵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又转过头去看一旁的铜镜：再过一月，她就二十五岁了。在十洲，恋爱风气比较自由，多数人很快就能找到心中挚爱，像殷灵这样条件上佳的女子更是不乏追求。可惜，殷灵经过华绪之事的打击，竟生出了“过尽千帆皆不是”的灰心冷意，不知是赌气还是固执，一定要找个比华绪更好的夫婿。
就在寻寻觅觅之中，殷灵的名医头衔越发响亮，可这终生伴侣的事，还是八字没一撇。
十洲与她同岁的女子，早就嫁人生子，她自负容貌不差，又有一身医术，却至今孑然一身，真真让人气馁。想到此处，那张尚且年轻的脸，一时间落寞得很。
***
姚儇交代完事情，忽然看了殷灵一眼，狡黠地朝她眨了下眼睛，说道：“小白。”
殷灵还未明白，姚儇又说道：“你喜欢。”
这下她明白过来了。小白就是秦非白，姚儇已经看出来，她喜欢秦非白。
“没错，我喜欢他。”
十洲女子向来直爽，感情之事从不遮掩，殷灵比茱萸聪明，这方面却是一样的直白。
“我想要他，你有什么条件，就说吧！”
这般大胆的话语甫一出口，秦衣衣就瞪大了眼睛。姚儇的眼神亮起来，嘴角微微扯出一个笑容，不知是否因为受伤的缘故，那笑容看起来，充满了不怀好意的阴谋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