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镜轩怔怔凝望着傅明霜深邃的双目沉吟不答,他虽已自贬身份由天神降到散仙,但到底是仙界之人,如何能插手人间的俗世恩怨去做这等残杀生灵之事?更何况人间战祸连连,各部族、王国之间争夺土地与资源,原本就难以分出何为正义何为凶残。
名镜轩虽然隐居在落樱谷,但对于外面周遭的纷争心中也熟知不少。
当今人间版图普遍被划分成东、西、南、北四国,除了西边是统一的王国之外,其余四方只不过是徒有虚名,境域之内大小势力政权割据,兼并战争接连不断。
落樱谷位于北国与东国交接地带,四周崇山峻岭见分布了大大小小数十个独立的部族村落,每个部族都有自己的祭祀信仰和生活方式,自成体系,或结盟或独守,大的就伺机吞并别人,小的就尽量在战火夹缝中谋求生存。
这狼族是近几年来突然崛起的一股势力,它们秉承了狼的习性与嗜血,又兼学习人类的语言和农牧方式。它们并非是千年的妖精修炼出的人形,反倒更像是人类与狼杂交生出的新物种。它们发源于北国至北的冰山地带,近年来不断南侵,寻觅草原与水源地来定居繁衍。
严格说起来,狼人的行为也算不上大奸大恶,它们只是不断寻觅更适宜生存繁衍的聚居地而已。要说狼人残暴嗜血,人类着实也要负上一定的责任。相传最初狼人的先行军到达人类部族村庄时,是想与人类求和,乞求一方沃土和平共处。但是人类无法相信狼人的诺言,加之排除异己的天性作祟,人类把狼人的使者乱棒打死,还高高悬挂在旗杆之上用来标榜自己的威武勇猛。人类的凶残和嗜杀激怒了狼人,狼人也就自然视人类为天敌。双方无论男女老幼,一旦相遇,不是狼人撕碎咬死人类,就是人类打死斩杀狼人。
人类连自己的同类都毫不犹豫地相斗厮杀,又何况从外貌到血统都与自己大相径庭的狼族呢?
人类在六界之间声名狼藉,无论是天上的神仙还是山间的妖魔,无一例外都认为人间的战祸与罪孽统统都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劣根性所招来。人间的灾祸均是对人类反口无信、贪得无厌、野心勃勃的惩罚。因此,六界生灵,均无意插手人间事务,由得人类自作自受、自生自灭。人类的天道循环,本就是人类自己种下的因果,没有多少值得去同情的。
若是傅明霜的部族村人被狼人抓住关起来了,名镜轩尚可以顾及上天有好生之德而去相救,但如今部族众人皆已被狼人屠戮,若名镜轩再去铲灭狼人一族,真是冤冤相报何时了,死去的亡魂不会复活,只不过徒增千百孤魂而已。
个中的道理名镜轩明白,但他知道傅明霜不会明白。她既已转生为人,从小受的是人间的教育,她又是部族之长的子女,那么维护部族又是她的身份使命。
名镜轩只知道灭族这一要求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替傅明霜办到,但又不知如何回绝于她,他向来是无法看着她的双眼对她说“不”的。
傅明霜看出名镜轩面露难意,内心的狂喜消沉了一半:“你不愿帮我?”
名镜轩紧蹙着双眉,不答。
“这对你来说又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你稍微施施仙法,就可以把狼人消灭个干干净净,为我的族人报仇了。”傅明霜的确不理解,名镜轩为何连这样一件小事都不能应允自己。
“我是仙家,怎么可以用法术去屠戮人间的生灵……”名镜轩艰难启齿道。
“是狼人残杀我们部族的村民啊!”傅明霜死死抓着她的道理。
“这就像大自然中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一样,仙人不便插手过问。”名镜轩说道,“人间此类战事不断,天界早立有规矩,天界诸神不得用自己的修为去助阵人间任何一方的势力。你的部族也罢,狼人部族也罢,我都无法干预胜败多寡。对不起,我帮不了你这个忙。”
“那你自己不出面,你派青龙去也可以啊!”
“青龙是仙兽,还在修炼升仙,这样不单对你死去的部族亡魂无益,只会增加青龙修行中的孽障。”面对傅明霜的依依不挠,名镜轩实在是感到很为难。
“哼,还骗人说什么我是你妻子的转世,这样求你都不肯帮我。要知道,我身为族长的女儿,亲眼见到族人惨死,只有我一个人逃出生天。倘若今世不能为我的族人报仇手刃那一群残暴嗜血的狼人,我……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傅明霜眼见让名镜轩替自己复仇无望,失望之下当场呜咽地哭起来。
“冤冤相报何时了,让你报仇了又如何?狼族若也逃出一个遗孤,再寻找机会来伺机报复你么?”名镜轩看着她哭泣,心中一样觉得痛,偏偏在是非之事上又不能妥协。
“我不管,我就是要报仇,我就是要报仇。”傅明霜哭声愈大,情绪愈激动,几次都险些要哭晕过去。
傅明霜本以为自己哭上一阵名镜轩必定会心软应允,没想到名镜轩竟如铁了心一般就是不肯松口。眼看这一条路到底是走不通了,傅明霜只好及时转道,走她心里早就想好的第二条路。
傅明霜抹抹眼泪,定定心神,又开口祈求道:“那这样你看可不可以,我拜你为师,你教我一点仙家法术,让我自己去报仇雪恨。我知道你是上界神仙,不便出手。但我既是凡人,又是族长女儿,我学艺出师之后,去手刃仇人,这就合情合理了。你既帮了我的大忙,又不累及你仙家身份。你愿意收我做徒弟,教我一点儿皮毛仙术么?”
名镜轩一听,觉得这个方法甚好。他并不是真的希望傅明霜学会仙法之后去灭光狼人报仇,他只想傅明霜能安心留在落樱谷中不要离他而去。更何况,在拜师学艺这段时间里,他也可以有时间去悉心开导劝解她,也许可以助她早日忘却凡尘俗世的恩怨纠葛,全心投入修仙的境界。假以时日,名镜轩定能指导傅明霜修身成仙,到时候他二人又可以做一对长相厮守长生不老的神仙眷侣。
“怎么样?怎么样?你可愿意收我为徒?”傅明霜迫不及待地求一个答案。
名镜轩稍作思量,即点头应允。
“修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不可能一蹴而就。我愿意收你为徒,你必要用心学习,希望你可以早日学有所成,脱胎换骨,进入一番新境界。”名镜轩道。
“呵呵,你现在不光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是我师父了。”傅明霜从床上蹦起,兴奋地在地上连转几个圈。
二人心中同时都闪过一个念想:“我俩的关系可不止是恩人与师徒,说不定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查清楚,到时又要多一层亲密关系——就是夫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