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初至,湛蓝湛蓝的天幕下,那片坦荡无垠的玫瑰红,向海天延伸。
游襄想起那段象谷时日,日日于这海边看着玫瑰红的海岸,又想起那日圣凰灵木焚起冲天怒火,焚出生命之美、焚出天地华章、焚出九州无疆的苍凉。
极远处的海面,偶有海禽滑翔而下,海浪喷着泡沫,泛起朵朵银花,亦如九天玄女拣尽人间自然坦荡的情愫铺就而成,钟灵毓秀,风姿绝艳。
那时寒风如刀割般划痛脸颊,现下却是春风拂面,绿荫阵阵,谷中一片花团锦簇,收印毕方,二人行至林间,只觉那山水如画,闪光卓卓,亦觉赏心悦目,心情格外的舒畅。游襄挚起启的双手,停下脚步,道:“若我们能在这里生活,只觉人生烟火熏然,岁月静好便是极美的!”
启看着她,温柔笑道:“若你喜爱这里,我以后……以后便陪你常来!”
游襄眼中一黯,想到:他终是一代帝王,一个社会起源的创始者,他这一生一世不可能注定只有一人,也不可能将他有限的生命无限的抛洒给我,而我要的亦是心情片刻的宁静,我与他的宿命最终是要走出这林子,去开拓更广阔的天地。
游襄轻轻一笑,道:“我们住上几日吧,待到象谷事毕,我们便去崇山。”
启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二人揩手共游,游襄解印百幻蝶,驮伏二人前进,林间曲径通幽,入鼻亦是百花清香,眼前蝶蜂拥舞,越往前走,身旁萦绕蝴蝶越多密集,当是这南海蝴蝶王的吸引。二人既然决定在此小息,自是不敢耽误正事,游襄一拍蝶王,便向象谆雅所居之处而去。
待要到得谷中唯一居屋,便见动人一幕。
只见莫离下得定海神针,想来亦是刚到。游襄想那毕方神禽乃是上古神兽,脚程自是无甚可比。但见莫离踏上台阶,只见内屋出得一人来,乃是一名百龄老者,莫离一揖道:“大巫诸。”
大巫诸看着莫离,道:“莫离竟也长的如此高大了,这么多年于象谷中暗护神女,亦是辛苦了!”
莫离道:“雅儿现下怎样了?”
大巫诸道:“快去看看吧,我暂时稳住病情,但病由心生,亦是解了象群疫症,方才可解雅儿心结。”
莫离又是一揖道:“谢大巫诸!”疾速进屋,
游襄看大巫诸往林间河边而去,便与启一同进屋,正看见莫离急切模样,俯在雅儿床边,看着那圆脸细眉的娇俏美女,那原本红润的苹果脸,此时亦是苍白如雪,病态十足,而那莫离却是痴痴的,不禁入了神。
游襄一声轻咳将莫离神思唤回,只见他叫道:“仙子,你可还算及时。”
床上那娇颜美女听着动静,睁开眼睛,看清床边人,愣了半晌,亦道:“我识得你,你便是常在我屋外守夜的人吧!”
莫离温柔一笑,颇为敦厚,却不答话。
象谆雅看着门口二人,一眼认出游襄,喜道:“游襄姐姐!”
游襄夺身而去,环住象谆雅,道:“雅儿!”
二人抱了片刻,却见象谆雅推开游襄一寸,指着她怀中一物,道:“回光镜,我亦有回光镜的感应,却是为何?回光镜只在哥哥身上,为何又能出现在你身上了?”
游襄轻轻一笑,掏出怀中之物,道:“此乃回光幻镜。”
象谆雅一惊,道:“哥哥说过回光双镜,但幻镜亦是百年前便丢失了,哥哥曾言我的病只有那镜,不,这镜可治,但他也曾说过这镜是再也寻不着的,为何,为何,会是你的身上呢,游襄姐姐?”
那慵媚的的响起,亦是带着颤抖,道:“你可知这镜为何会丢,为何你哥哥会言再也寻不着了呢?”
象谆雅看着莫离身边幻出的人影,亦是痴痴的看着。游襄想起泉妃巡当初将她纳入回光幻镜之中,感应见着她脑中浮现关于象谆雅的记忆才将她放出,泉妃巡亦是说过象谆雅与她小时有八分相似,而此时象谆雅的眼中亦是在看着成年后自己的模样轮廓。
只听雅儿轻声道:“你是何人?”那声音颇为小心翼翼,似是知道答案,却又不敢,又急切的想要得到验证,这是一种纠结至深的心理。突然剧烈的咳嗽,莫离轻俯身轻拍,却见泉妃巡一记掌刀辟向象谆雅,那咳嗽立马见好。
泉妃巡道:“你的哥哥亦是从未向你提过你的身世吗?”
象谆雅轻轻摇头:“我亦是生来便在这里,我只知道他让我叫他哥哥,还有游襄姐姐,和这个天天守在我屋外的人,还有大巫诸,最后剩是你,和那位哥哥了!”
泉妃巡对三人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对雅儿说。”
莫离道:“前辈,雅儿重病缠身,请你切莫……”
泉妃巡目标光幽幽,亦是看的莫离心惊肉跳,蓦然住口,与游襄和启一同退出室外。莫离领引之下,来到溪边象群栖息之地,只见大巫诸焚艾烧草,亦是逐散象群的疲乏,但那象群久疫无治,自是头头没精打采,徒自瞌睡,看似平常睡去,但有的却是再也醒不来了。游襄从镇魂钟里解出百年象骨,大巫诸自是等着这象骨前来兑药。
那也是一尊巨大的青铜巨鼎,象骨兑着草药熬制进去,亦是颇具效应,那现下初染疫症的象亦是呼吸着这草药的味道,瞬间便来了精神,那原本欲瞌的眼皮,自是蓦然圆睁,看的游襄亦是一惊,不想这原本呆滞的象目也可如此的精神。
四人围座巨鼎周边护法,那象君亦是一只接一只的重新站起,游襄与莫离颇觉欣慰。
大巫诸道:“少主亦是及速,若非你们将这百年象骨寻回,怕是这象谷便成了空象谷了。只是莫离,老身有一事,不知当讲否。”
莫离此时精神抖擞,兴高采烈道:“大巫诸请讲。”但游襄观其面容,却仍是那样的刻板。
大巫诸道:“这象谷原本千头大象,但此疫中亦是去之百余只,我与雅儿亦是老幼弱小,自是干不了这重活,那疫亡的象群要移出去寻个地方安置,便要托于你了。”
莫离拍着胸膛道:“此事便交予我了。”
游襄与启自是不可能置身事外,他们三人商量一阵,便是启和游襄联手,用那致神级的术法连通乾坤链,将百余头象尸瞬间转移出象谷外荒山上,启以轩辕剑神力将一处盆地掏出大型坑地,三人再合力将那百余头象尸填入。轩辕剑神力大挥,将那盆地填平。待到将葬礼完成,回程路上,自是游襄与启驾百幻蝶而归。
二人此时话题又谈及长右,游襄先前已将北维之事全数讲予启听,现下却有一事不明,问道:“你可知长右怎样得到那犬神邪刀的。”
启道:“此事我亦是知晓,因着……你可知那邪刀最初落于谁手吗?”
游襄道:“不知,但听你语气,怕是长右得那邪刀乃是你一手安排的吧。”
启道:“亦是。那****于战事操劳,故晚睡了,朦胧中却闻身旁轩辕剑颤抖之声,睁眼瞧去,却见这剑颇为兴奋,于是便起身挚剑出了营帐,按那剑指引方向而去,却不想于一小山坡下的巨石中发现那邪刀,当时那邪刀亦是孤零零的插在巨岩上,见我轩辕剑至此,便是一阵瑟瑟发抖,我早前听闻父君提过三大邪刀,亦将这刀与脑中三大邪刀形象比对,颇为相符,当时不知如何是好,却又能想到它不是我轩辕圣剑的对手,但亦是九州邪心恶人想得的至宝,于是便以轩辕剑相辟,将那刀直送入敌方长右军阵营,呵,不想那刀不偏不巧,正好落在长右手中。后来便顺理成章的有了长右叛乱一事。现下想想,那时无心的举动,竟会有如此大的收效,实属难得。”
游襄道:“若非长右早存反心,一把邪刀亦是不可能让他如此豪气的叛变。那猢狲观其面便知乃是奸诈至极之徒。”
启苦笑道:“海语所言极是,我的见解亦是不如你的。”
游襄温柔一笑,道:“我们便快些回去吧!想我那师姐该是与她曾曾曾孙已叙完了旧事的,而那巨鼎中药料要熏上个三天三夜方能将象谷中的晦气熏的没了。”
二人回到象谷中,亦见象谆雅和莫离二人围在巨鼎旁边诉说,他们自是不忍打扰,寻了块开阔地行去,不知觉来到河边,看着清澈河中,欢腾跳舞的鱼儿,游襄不免想到,此处世外仙境,竟被雅儿一人独占,岂是可惜了,若是这四千年前的生动美景可留到我所在的二十一世纪,不知会是怎样的旅游胜地呢!
突听启道:“海语,知晓这么多的时日里,我最想念你的什么吗?”
游襄道:“什么?”
启道:“还记得在蓬莱岛上的那几日么,我日日捕捞海鱼,便是你做了海鱼羹,那味道我亦是永生难忘的,现在我体内的,除了心便是胃都对你念想的紧呵!”
游襄斜眼看他,眼角眉梢皆是风情万种,嗔怪薄怒,道:“想吃我做的菜,便直说,干吗这样绕圈子呢?雅儿屋舍后便有厨房,我们过去吧!”
一顿精美的河鱼宴自是吃的众人尽兴,大巫诸绝口称赞:“此汤亦是我这活一百余年的老骨头尝的人间至美的佳肴了!”
莫离与雅儿亦是将这整桌饭菜扫空吃尽,雅儿更是嗔怪:“游襄姐姐在这里的那半月余,便没给雅儿做这些吃的,雅儿可不依了,雅儿要游襄姐姐以后日日都给雅儿做这些吃的!”
游襄道:“好呵!只要我在雅儿身边,便是每日都做些美味的给雅儿进补。”
泉妃巡残魂之身亦是无缘美食,气的一旁吐纳日月精华去也。
一餐罢了,众人皆是散步消食。
此时月上中天,游襄与启行到河边,二人自是有说不完的情话,爱河中的恋人自是觉得偌大象谷都无法承载他们此时的幸福。
正当间,天上月光正浓,却听到远处一声喝叱:“畜牲,放下雅儿。”
游襄一惊,与启对视一眼,二人飞身跃去巨鼎处,只见一条乌黑巨蛇断成两截,而莫离怀中的象谆雅亦是惊魂未定。虽从未经历过如此险境,但朦胧泪眼中亦透着冷氏特有的坚强和倔强。莫离更是将她紧紧圈在怀中,轻言安慰。
泉妃巡看着巨蛇尸身,啐道:“畜牲敢侵犯我族孙,亦是找死。”
游襄与启立在三人身旁,亦是觉出:拂瑶仙子不愧为神级高手,那巴蛇本是上古凶兽后裔,凶残戾烈,一扬头可吞食一头巨象,一甩尾可扫荡一个小小村落,而在她残魂手中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实在让人惊叹。
启道:“我亦听过百年前拂瑶仙子事迹,她可与无支祁相斗千余回合,堪称平手,亦是在九州行走之时降伏凶兽恶禽无数,可就是这些事迹,给她太过强盛的性格,更是以蛊毒至胜,以至于后来内陆之中,人人闻之色变,她喜爱的人也闻之不及,不敢接受她的强悍,后来弃她娶了别的女子,她一气之下才出走蛮荒,多年不得所闻,却不想与后来深入南郊寻找寒荒铁榆木的冷氏先祖邂逅,实乃天意。”
游襄道:“那么师姐她是否可算作经历了两次背弃之苦,伤心之痛。”
启也知后来冷氏与妫氏几被这妖女一人灭门的惨祸,但想想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亦是深深一叹,道:“是呵!”扭首来看着游襄,捧起她的素白小脸,道:“海语,不可以背弃我,一定不要背弃我!”
游襄此时亦觉启的心中必是有一段悲痛的往事,想起罴九那日激她受降时所言,亦是想到郴柳说过他心中有另一女子,那人却不是她,图图年岁还小,想来不是早前认识,那么便只剩下那九夷神女女善了,那究竟是位怎样的女子?她于他有过背弃吗?以至于他心底留下了这样深重的阴影。
游襄看着启的眼睛,虔诚而真挚,道:“不会,决不会。”
却见一蛇雄起,直扑二人所立之地。轩辕圣剑、紫金长剑暴闪之际,那蛇便断成四截。游襄但看远处,却见泉妃巡莫离下手之后,亦现四截蛇身,扭曲间又能成了一尾长蛇。
泉妃巡喝道:“不好,此乃巫山巴蛇,且是食了巴蛊果的永生蛊蛇,你们切不可再杀它了,它乃是杀之不尽的。”
游襄一惊,却见那四蛇直扑二人而来,轩辕圣剑、紫金长剑金、紫光耀舞,却不敢当头暂下,二人疾退且战,游襄问道:“师姐,我们现下该怎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