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银心把刚摘的月季花瓣撒入浴桶中,祝九妹捧起花瓣,又慢慢松开手,看着花瓣片片掉落,心情很是愉悦的哼着不知名的歌。她们完全没注意到窗外,危险正在靠近。
卓涛明伸出手,转头看向马文才,表示他要戳了,马文才点点头。
也就在卓涛明要捅破窗纸时,回来的梁山伯正好看到,并叫道:“你们。”
而这时卓涛明的手指离纸窗只差毫米。
“你确定你掉在这附近了?”马文才突然道。
“哦嗯嗯。”反应慢一拍的卓涛明明白了马文才的意思,悄悄把自己的玉佩解了下来丢在了草堆里。
“啊,找到了。”等梁山伯走近了,假意在寻找什么的卓涛明突然道,“我就说是掉这附近了。”
“既然找了,我们走吧。”马文才看都没看梁山伯一眼,与他擦身而过。
卓涛明甩着玉佩在路过梁山伯身边时说道:“真是害我好找。”末了还瞥了眼梁山伯,才笑着离开。
“山伯,你刚刚和谁在这呢?”听到人声,匆忙穿好衣服出来的祝九妹问道。
“卓涛明掉了玉佩,马文才陪着他在这找了一阵的样子。”
闻言,祝九妹心一沉。马文才会陪卓涛明找玉佩?以马文才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你来时,他们在哪找的?”
“就在那边窗前。”
看到梁山伯所指的那扇窗户,祝九妹的脸色更是不好看了。如果是那扇窗,那她洗澡的场景是一览无遗的。当即来到窗前查看了一番,却没见窗纸有破洞。
“有什么不对的吗?”见祝九妹一脸的严肃,梁山伯问道。
“不,没事。”难道是她猜错了?马文才和卓涛明真的只是碰巧路过这里,而不是针对她而来的吗?祝九妹握紧了胸口的衣服。希望这只是她的多虑。
离开繁华的街道,袁姨净是往狭小的小道里走。
“袁姨,我们这是要去哪?”荀巨伯问。
“在你们回去前,让你们见见世面。”袁姨笑道。
被通知要回书院,他们乐的一塌糊涂。出门前,袁姨突然说要耽误他们一些时间,带他们去个地方,袁姨还让下人们挑着一桶桶的杂粮粥一起跟来,这下他们真的是糊涂了。
“到了。”袁姨停了下来。
这里不知是哪条街,脏乱的街道甚至有股腐败的酸臭味,街道两旁的房舍更是破旧不堪,街上无一行人,毫无生气,像是一条废弃了的街道。
袁家下人们不用袁姨的指使,自发的放下了装满粥的木桶,打开了桶盖。他们是吃饱了饭才出来的,因此对这热腾腾的粥,他们没任何食欲,况且这像猪食的杂粮粥,他们宁愿吃干巴巴的烧饼。
“当当当”袁家下人拿着勺子和盆就敲了起来。
在学生们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的情况下,两旁的房舍紧闭的门不约而同的都打开了。咳嗽声,拄杖声,衣磨声,悉悉索索的,街道顿时热闹了起来。
从屋里出来的人大多是老人和孩子,也有缺胳膊断腿的残疾人,穿的破烂的这些人像乞丐般,拿着多少缺了口的瓷碗,慢慢行至到粥桶前,自觉的排起了队。
袁家下人接过这些人手中的瓷碗,打了满满的一勺,递了过去。
打到粥的人,就地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就吃起了粥。这些人衣衫褴褛,个个瘦弱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随着这些人的出来,腐酸的气味更加的浓重,有些学生拿袖子捂住了口鼻。
“这些人,有的是儿子去了战场一去不复返,有的是经过战场九死一生活了下来,他们可谓是对国家做出了重大贡献的人,得到的确是如此凄惨的晚年。他们虽有能遮风避雨之所,却衣不盖体,食不果腹,比乞丐好不了多少。”袁姨看着这些人,声音低低的,因为光线问题,她的侧脸被阴影所盖,看不清表情。
战争,对于有抱负的士族来说是显示自己才能的机会,对于默默无闻只能当底层兵的庶族来说,却是地狱。有名望的人在战争中死去,那是为国捐躯,死者的家属家族就会得到朝廷的补偿。无名的人,死了连个坟也没,名字都不会被记下,军饷交不到家人手里,朝廷对死者家属更是没有补偿。
人分三六九等,待遇自然也是如此,这便是这社会的不公平。
“那是他们没本事怨不得别人,若有本事砍个敌方将领的头颅,这名自然就传出来了。没本事被人踩在脚底下活在底层,也是自然的事。”马文才不屑道。
“不过是投胎投的好些,就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真是好笑。”不等袁姨开口,祝九妹就笑着讽刺道。
不待马文才有所回应,祝九妹又道:“你说,一个士兵立下的功会不会被自方将领抢了呢?毕竟这士兵一没有靠山,二没有文化,三没有名望,就算不杀了这个士兵灭口,任他四处去说,未必有人会相信吧。”
祝九妹不说一个士兵根本不可能对上对方将领,毕竟普通人根本没有机会接受教育,目不识丁不说,这习武也是不可能的事,强些的最多不过是蛮力稍大而已。这样的士兵对上对方将领无疑是鸡蛋撞石头,自寻死路。
“祝英台你在侮辱士族吗?你所说的根本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不可能有将领会抢自己下属的功劳?那为什么都没听说有哪个士兵因立了功,被加官进爵的。还是不可能会有士兵砍了对方将领的头颅?你为什么就那么肯定不可能呢?是因为士兵受教育程度与我们不同吗?”
祝九妹点点头,又道:“确实是受教育程度不同呢,所以你也不用指望他们有什么本事吧。若你和他们同处一样的条件,想必也该是没什么本事。”
祝九妹自说自话的说着,马文才静静的听完后,笑道:“祝英台,不要拿我和他们比,我。。。”
“果然还是因为投胎投的好,所以在沾沾自喜呢。你也确实该高兴,毕竟这不公平的世界给了你比一般人要好的家世。
“祝英台,不要说的你不是一样,你们祝家也是‘比一般人要好’。”对于祝九妹的用词,马文才是相当的不爽。
“我没说我不是啊,我不过是想说。。。”
“我带你们来不是听你们两吵架的,也不是来讨论这世界公不公平的,我是想告诉你们。。。”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袁姨是想让我们节俭用度,来资助穷人的吧。”祝九妹笑笑道。
祝九妹早就知道袁姨的意图,上面说的话,不过是看不惯马文才的态度,也是在为接下来的争吵做准备。
“是的。”有人能理解她的用意,袁姨很欣慰,“不管他们是因为什么而流落到这种地步,事情都已经发生,无可改变。你们都是家世好的,只要往常节俭些,拿出点点来资助这些穷人,他们的生活就能好过些,这只要你们的随手之劳。”
看着这些连喝着猪食般的粥都能笑的满足的人,确实是只需要他们每日省下个一两半钱就行。
祝九妹意外的看着马文才沉默无语。她还以为他又会说反对的话,比如不养闲人,施舍穷人于我们何益等,她也已经准备了说辞,但马文才他竟然沉默了,真是难得。
学生们静了下来,看着施粥进行,却是不愿接近这些人的。有小孩吃完了粥跑过来,好奇的看着他们,稍走近些,就有学生皱起了眉。心思敏感的孩子,也就知道他们不喜欢自己,也就不在靠近他们,各自回到自己家人身边。
因为他们还要上山,不能在这逗留太久,也就没等袁姨,先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梁山伯扯扯祝九妹道:“将领真的会抢士兵的功劳吗?”
“我随意说说的,而且你真要去打战,也不可能是当底层的士兵,你可是尼山书院的学生。”见梁山伯忧心忡忡的,祝九妹笑着安慰道。
“幸好只是你随便说说。”梁山伯松了口气道。
想必这一路他一直在想这问题,怪不得这么安静,他真是杞人忧天了。不过也许也是她解释的有可能性,他才担心的吧,毕竟这种事还真的有可能发生。不过以他识字就不可能是当底层的士兵,况且他的同窗都是士族子弟,就算现在与他们的关系不好,外人又怎么会知道呢,因此他要是去从军,军队里多少会给些面子。
安静的边欣赏风景边赶山路的学子们突然议论纷纷起来,跟着前进速度也慢了下来。正和梁山伯聊的起劲的祝九妹,奇怪的往后一看。
离得有些远,看不清样貌,却是能看出是个姑娘。这条山路是直通尼山的,也就是说这位姑娘是去书院的。
一身粉衣的少女越看越觉得眼熟,这不是小苗吗?小禾说她早回去了啊,还是小禾亲自送她去的渡口,怎么会出现在这?
“啊,哥哥,英台哥哥,我正要上山去找你们呢,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你们。”甜甜诺诺的声调,除了何莲还能是谁?
只见何莲从上飞奔而下,不停的招着手。她是听到声响,才下来看看的,没走几步便看到了走在队伍前面的梁山伯和祝英台,这下她就不用怕单独走山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