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人的爹虽然不是王家直系,但因有才能,所以受到了家族的器重,在王家有一席之地,所以马夫人从小就与直系小姐们一同生活学习。聪明伶俐的她,很早就表现出了她的才华,面对大家的称赞,马夫人只是一笑置之。她的不骄不傲,恬静寡欲得到了王羲之的称许。这样的马夫人足以跟其他直系小姐们一样,嫁给位高权重的人物或是可以嫁的更好。
但她却不顾家人反对,决绝的选择了当时什么都不是的马老爷。
“娘,告诉外公吧,告诉外公,爹爹是怎么对待我们的。”马文才缩在马夫人怀里抽泣着。
马老爷的那一掌使马夫人的右耳彻底失聪。
看着外表看似健康的马夫人,马老爷只说了声好好休息就离开了,不曾多停留片刻。
马老爷是马夫人的爹一手提拔,可以说马家是因马夫人而发达,如果马夫人出了什么事,马夫人的爹绝不会善罢甘休。但马老爷会那么肆无忌惮的,不把马夫人当一回事,是因为他知道马夫人绝不会向她爹告状。
“这段婚姻是我自己选择的,是好是坏我都会欣然接受。”马夫人慈爱的摸着马文才的头,“委屈你跟着娘受苦了,脸还痛吗?”
马文才摇摇头,双手紧握马夫人的衣服,毅然的猛抬头道:“娘,还是告诉外公吧,不给爹爹一点教训,爹爹会越来越过分的!多养几个女人就算了,男人三妻四妾稀疏平常,但他现在连你都打了,不能再纵容他了!”
“男人三妻四妾稀疏平常嘛?”马夫人低着头喃喃道。
见马夫人失意,知道自己说错话,马文才忙弥补道:“当然,如果是我,能娶到像娘一样的妻子,我一定不会看别的女人一眼。”
马文才的慎重其事,让马夫人轻笑出声,点着马文才的额头道:“人小鬼大,哪听来的这些?”
“师父那里。夫子只知道教孔孟之道,无聊的紧,师父就不同了,师父在教我功夫之余,也会教我这么做个男子汉。师父说男人可以风流,不可以下流。可以出色,不可以好色……”马文才细说着从林教头那里听来的话,不管那些话,他是懂还是不懂,他只想多说些话,让马夫人多听听声音,让她不觉得寂寞。
不论马文才说了些什么,马夫人都只是轻笑着,就算马文才说了一些黄色的笑话,马夫人都是面不改色。
“文才,好好跟林教头学本事,就算娘不在了,你也要好好保护自己。”马夫人不反对林教头教马文才一些有的没的,平常她也是从不对他隐瞒什么,只要马文才问了,她就会告诉他。只有知道的越多,懂的越多,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虽然过早的剥夺了他无忧的日子有些残忍,但比起无知,这能让他更好的生活下去。
人心会随着时间,环境而改变。不管之前是多么的相爱,选择多了,心也散了。只有唯一,只有唯一能逼着一个人一直爱下去!
“文才,娘不能成为你爹的唯一,但你可以。你要记住,你是娘的唯一,也是娘的全部,你要代替娘,成为你爹的唯一。你将会是你爹唯一的孩子,马府唯一的少爷!记住了。”马夫人盯着马文才的双眼,慎重的说道。
“娘,我记住了,但这是什么意思?”太多的“唯一”让马文才转不过弯,尤其是最后的“唯一的孩子”。师父曾说过,他爹还年轻,他会有很多的弟弟妹妹。
“以后你就会知道。自己去玩吧,娘累了。”
马文才乖巧的爬下床,见马夫人已经躺下,他轻轻说道:“好好休息。”
马文才谨记着马夫人的叮嘱,好好学本事,所以出了马夫人的房间,他就去找林教头练功了。
如果他知道这会是永别,当时他就不会那么出来,至少他想说了这句话再出来,以不至于留下遗憾——娘也是文才的唯一,文才的全部。
“娘!娘!分开我!我要去救娘!娘!”
“少爷这里危险。”
火焰染红了半边天,滚滚热气扑面而来,下人们慌乱的打水扑火,四下一片混乱。马文才被下人紧紧抱着,任他怎么哭喊,躺在房内休息的人,始终都没有出来。
“秀慧。”王明渊颤着音,连伸出的手都是颤抖的。
像触碰易碎品般小心覆上马夫人的灵柩,王明渊老泪纵横,哭喊道:“你怎能让为父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岳父大人,请保重身体。”马老爷擦了下眼角,忙去扶身体都在颤抖的王明渊。
“少爷!少爷!”
马文才身体灵活的避开下人的阻挠,穿过众客人来到了王明渊跟前。
“外公。”马文才抱住王明渊的腰,泪眼朦胧的抬头看着他,声音沙哑道:“娘,娘她……”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让你们看着少爷不要让他乱跑,你们权当耳边风啊!”马老爷骂着下人,已经亲自伸手去拉马文才。
怕马文才在王明渊面前乱说话,马老爷把马文才关在房里,让人严加看管起来。
王明渊把马文才护在了身后,不怒而威道:“这种场合,文才本该在场,为何不让他出来?是怕我知道些什么吗?”
王明渊的敏感,让马老爷着实冒了一把冷汗。
“文才这孩子正生着病,我是怕他乱走再受凉,要病上加病了。”
马文才因马夫人的死,伤心过度一病不起,今天才有了些起色,也让他有力气突破重围出现在这里。
“文才跟爹爹回房间吧。”马老爷伸出手,笑的祥和。
马文才的脸色很不好,一副马上就要倒下的样子。王明渊心疼他小小年纪就失去娘亲,心灵已是大受打击,不忍他继续忍受身体的痛苦。
王明渊抱起马文才道:“外公带你去看大夫。”
“外公,文才有话说。”马文才对王明渊说话,眼睛却是看着马老爷。因哭泣,他的一双眼布满血丝,使得眼里是那掩不住的恨意更显阴森。
被看的冷汗直冒的马老爷,不懂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的同时,也因马文才接下来的话,而胆战心惊。
“外公,我对你说哦,爹爹在外面养了很多的女人。”马文才在说话时一直盯着马老爷,不曾错过他脸上的表情。
因心疼自己的女儿,王明渊曾跟马老爷说过:男人都是三妻四妾,但既然你已经娶了我的女儿为妻,那么你不可以有其他妻子,但可以有四妾。
王明渊说的是字面上的意思,马老爷不笨,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他不想有谁跟自己的女儿平起平坐,也不想他有太多的女人而冷落了他的女儿。因此马老爷只在家里养了四个小妾,这是无声对王明渊的保证。
现在马文才说马老爷外面有很多女人,而且连一个孩子都知道,心细如发的秀慧不可能不知道。本就对这场火有所怀疑的王明渊,脑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秀慧该不会是自杀?
马夫人看似对什么都冷淡,但其实对于在意的人事物,比之任何人都要来的执着。如果说是不想再看到自己的丈夫,瞒着自己流连在不知名的女人怀里,以马夫人的性格很有可能会选择自我了断。
“马庆林!”王明渊怒不可遏的低吼道,“你!很好!来人啊!”
“大人。”
“抬小姐的灵柩回去!”
“是!”
眼看四个壮汉要抬走灵柩,马老爷扑到灵柩上。如果灵柩就这么抬走,那么王家对马家的照顾也将中止,而他也会因得罪王家而身败名裂。马老爷顿时急得语无伦次道:“岳父大人,小婿知道错了,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是一时鬼迷心窍,秀慧是我的妻子啊,你不能把她带走啊。”
王明渊对马老爷的哀求充耳未闻,转而对马文才道:“文才,跟外公回家吧。”
马文才摇摇头:“娘说我是马府的少爷,是爹唯一的孩子,这里是我的家。”
是的,爹唯一的孩子。马文才看着眼前的景色,冷笑连连。
他赶到火场时,那火已经烧了很久,他才没听到他娘死前的诅咒。事后听下人说起,又因年纪大了些,懂的事多了,所以一切也都明白过来。
家里的小妾流产是娘下的药,外面的女人流产,是因为娘给爹准备了两个香囊,一个是能使女人不易怀胎的,一个是使女人易流产的。在做香囊时,娘对他说过的,他没在意。至于现在爹不能让女人怀孕,当然就是娘在死前给爹下了永绝后患的药。
而娘会这么做,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能让他在马府平平安安,无阻碍的生活,所以他不觉得娘做的过分了。这一切都是背信弃义的爹的错!当初爹曾说过只爱娘一个人的!最后却在娘怀他的期间开始纳妾,他要让他后悔逼死了娘。
当初决定留在马府,就是为了折磨他,报复他;至于跑出府,是他实在看不过他爹的小人行径。说好的不娶妻,只纳四妾,这四妾却是常换人。还有一点就是要让他不时忐忑着,若他就这么投入王家门下,改了姓,马家该是要断子绝孙了。
“少爷,原来你在这啊。”统柱气喘嘘嘘的跑过来,道:“行李已经收拾好了,还有老爷让我转告你,你让他做的事已经办妥了。”
慢半拍发现这里是夫人庭院的柱统,见马文才一直看着对面的房门,小心的问道:“少爷你要进去吗?”夫人的院子重建后,马文才不仅一次都进去过,对这院子还很抵触。
“走吧。”他在这房内的回忆早被那场火烧了干净,已不是原来的房子,现在进去能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