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阳春三月,自正月十五后紫月这些日子来的比往常勤了些。原因无它,只因玉容对紫月所问候爷喜好习性皆是有问必答。而玉容也再未对紫月提过离开候府这件事。只是问问紫月这些年是如何过的,听紫月说着天香楼内的种种歌舞繁华一掷千金面带陶醉的样子,玉容也只能暗叹一声人各有志。
候爷看管的也渐松了些,甚至恩准玉容前往寺庙上香。只是一路派了众多侍卫和两个丫鬟相随,看那阵势不似是小妾,倒比普通富贵人家的夫人还要排场几分。紫月借口自己不舒服不与玉容同行,玉容也不勉强。上马车前将自己身上的玉容偑摘了下来挂在紫月的脖子上塞进衣领内,不舍的看着紫月说道“姐姐一直想送给你的,只是总是忘了,趁现在记得便给了你,你可千万要收好,莫轻易拿出来”,紫月笑吟吟的说了声知道了,看着玉容车马出门而去,紫月立马回内院泡好茶往书房去了,姐姐说过候爷最喜欢在放下笔后喝上一口茶,再接着批阅文书。现如今两个贴身的丫鬟都随了姐姐去上香,自己一边上茶一边红袖添香正是天赐的良机。
玉容上香是假,寻找脱身机会是真。虽然身边有众多侍卫跟着,但在外面,总归机会比府里要多的多,近来柔顺迎合不过是为了公子能应允今日的出行。
来时沿路之上不时见到有难民求救,连寺门口也守着一些面黄饥廋的难民。佛虽慈航普渡,却终是难以救众生,寺里救助不了时也只能闭目视而不见,那些难民却是不肯离去,只盼能遇上慈悲的施主能施舍一些活命。玉容站在寺门前,看了眼那些蹲守在墙角的难民便往寺内去了,拜完诸佛菩萨,玉容又撑着身子由两个丫鬟陪着四处游览了一番。
用过寺内斋饭,玉容让丫鬟多添了些香油请寺里的师傅多做些粥饭救济寺门处的难民布施功德,玉容请寺里安排禅房想午睡片刻,两个丫鬟便守在了房门外。听到寺门外传来的时隐时现的叫嚷声,玉容打开门一脸烦燥的说道“去看看怎么回事,让他们别吵着我小睡。”两个丫鬟面面相覤,那声音从寺门传来,就算能传到后院厢房也是几不可闻,只是候爷吩咐灵儿夫人的事的不能含糊,自是不敢不从,两个丫鬟留了一个接着守门,另一个便往寺门处去了。
玉容见那丫鬟去的远了,又让另一个丫鬟去给自己添一个碳炉来,说虽是春日可寺里阴冷,自己体弱受不了寒,那丫鬟想到候爷吩咐过夫人外出必要有人在身边寸步不离,现在阿秀不在,若是自己也离开了,万一………一时间十分犹豫,玉容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不悦道“你去添个碳炉一来一回不过片刻光景,我体弱不能远行,寺门外都有侍卫把守,你有什么好担心的。”那丫鬟被玉容戳穿了心思,面上红了红立马恭声道“请夫人稍候,我这就去办。”看着这个丫鬟也走的远了,玉容望了一眼床上用枕头堆出来的类似有人在睡的形状和半掩的帐幔,将脚上的鞋子脱下摆在床榻边,出门四下望了望急忙朝柴房的位置奔了去。玉容拜完菩萨时曾让丫鬟扶着四处转了一圈,看到一个和尚担着担柴从一个侧门进了来,那门是虚掩着的,并没上锁,也许这是唯一的机会。
提着一炉碳火的丫鬟见房门开着心里很是惊了一下,忙推门而入见床上似是有人,又见鞋子整整齐齐摆在一边,便放了心,将碳炉放好便轻轻退到了门口守着,不多时去寺门处的丫鬟回了来想进去禀报,被守在门口的丫鬟拦住了,说夫人睡了,还是等她醒了再说的好。那丫鬟点点头便也站着守在另一边,两个丫鬟一左一右如同门神般守护着房里的夫人,塾不知此时的夫人已出了柴房边的侧门。
玉容喘着气急步出了侧门,两腿已是微颤不已。若不是候爷让侍卫清场不许别的香客进香,只怕寺里也不会如此安静,让自己有机可寻。玉容不敢走山寺正门,只得往侧门边通往山林的一条小路行了过去。路上边走便将头上发饰珠花一并取了下来收好,再将头发匆匆挽了个男子发髻。走到一半路时想了想朝前面路边扔下一件鉓物再钻进林子踏着陈年的枯叶朝着大路的方向下山。玉容下山一路半走半滑半爬,到山脚下时已是蓬头垢面一身脏污,两脚的血水混着泥水若不是那身尚有几分颜色的艳丽外裙,只怕与普通难民也没什么区别了。
此时的寺内厢房外两个丫鬟有些嘀咕,这灵儿夫人今日睡的也久了些,本想着或许是寺里让夫人静了心,有个好睡,便也不去打扰,只是现在日已西沉,若是再不回府,只怕是太晚了些。两个丫鬟商量了一番,还是决议叫起夫人回府,两个丫鬟轻声唤了一阵没有反应,只能推门进去靠近床边再唤了几声,见还是没有动静,顿觉不对,上前去推时,才发觉被子下面手感不对,翻开被子两个丫鬟同时大惊跌跌撞撞冲出门外直奔寺门找到随来的侍卫头领,直说夫不见了,侍卫头领也是一惊,指挥侍卫将寺院上上下下找了一遍,又找来主持说明缘由,主持一听候府的人在自己寺内不见了宣了声佛号,忙召集僧众问了一遍,无果后又差僧众寺内外会同侍卫一同寻找。两个丫鬟此时已是怕的哭了出来,不知道此事被主子知道了会如何惩罚。
玉容挪到一汪小溪处略洗了洗脸,现下停了下来只觉脚上疼的厉害,渗出的血迹印在了溪边的小石上,如一朵朵绽放的红梅。日近黄昏,只怕寺里已是知道自己逃了。如不能快快离开此地,被追上的话,只怕是前功尽弃,看着两条抖的厉害的腿,玉容咬牙站了起来,撑过身边先从林中捡来的树枝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往官道上走了过去。
天色渐暗,山上侍卫久寻不见玉容身影,只能遣了一个侍卫急打马飞速往候府报信,余下的则留在山上继续找。候府内听到侍卫来报的候爷只觉心一凉,继而一怒,那么多人竟然守不住一个手脚无力的女子。不顾一边的紫月问东问西一脸焦急落泪的模样,直接冲入马房跨上马直奔寺外而去,被无视的紫月呆在书房里愤恨的收了泪跺着脚狠狠的摔着手里的帕子,姐姐有什么好,长的不及自己艳色天成,又不解风情半分,都不知候爷看上她哪点了。
候爷出城时遇见一辆华丽马车,听到急踏而来的马蹄声,马车内探出一个头来看到面露急色的候爷似是愣了一下,随后便痞痞笑道“楚风,你这么急是上哪儿去呀?莫非城外有什么宝贝?”
听有人呼自己名讳候爷忙勒住马缰,微一拱手“太子这么快便游山玩水回来了,过几日再与太子把酒言欢,我今日有要事在身,便不奉陪了。”说完也不等太子说什么,便出城门而去。
马车内的太子带着一丝戏谑的看着紧绷着身体的玉容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家主子对你可是紧张的很呐”
“为什么帮我?”玉容看着眼前当年的十皇子如今的太子有着太多的不解。若说以前对十皇子的印象仅限于酒色之徒,心胸狭窄没什么大脑外,那么现在的太子却是暗藏锋芒。玉容忘不了当自己躺在路边被扶起时太子看着自己的那种眼神,沉稳内敛的眼光,没有半丝对酒色的沉迷,也没有对一身脏污的自己露出嫌弃和憎恶,除了一开始看清玉容略有吃惊外,便露出一种洞查世事的神情笑了。气力已尽的玉容别无选择的上了太子的马车,太子并未为难玉容,只是温如言有些嗔怪的看着太子问道“为何要让她上车,脏死了”太子将如言搂在自己怀里,在他耳边吐着气“又多心了,我的心思你难道不知?”。如言将头埋到太子怀里“信你。”就这样玉容看着温如言一脸幸福的倒在太子的怀里享受着他的抚慰,对自己的存在视若无睹。
听到玉容的问话太子把玩着温如言的发丝不在意的说“听说你剌了楚风一剑,几乎要了他的命,可你现在还好好活着,我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没有弱点坚不可摧。”玉容有些戒备的说道“你想做什么?”太子玩味的笑笑“你不用这么紧张,我还没有拿女人做筹码的习惯。”看着玉容低声说道“你今日欠我一份人情,若是日后你不小心落到楚风手里不要将我供出来便好。若是上天注定日后你我对立,你便要记得还我这个人情。”
玉容看着眼前眼神坚毅的太子发举手发誓道“我林玉容发誓,必不会陷太子于不义,若有机会也必报太子今日之恩。”太子一挥手道“你自己在城内找个地方躲起来吧,能不能躲的过去,就看你的造化了,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了。”
温如言说要先回暖香阁见见朋友,太子便让车夫将车停到了暖香阁的后院马棚,玉容看着随太子下了马车如言的背影轻唤了声“温如言”,温如言皱眉转头睥着玉容,玉容嚅着嘴唇看着他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时机不对,场合不对,而此时就算说了也带不走他,反而容易让他受牵连拖累,看着玉容半天也没说一个字,温如言眼带不喜的低声说道“我不想再看到你,你最好快点消失,别连累了我们。”如言吐字悠扬婉转,说出的话却是让玉容冰寒彻骨,时间能改变一切,所有人或事都变了,被遗忘了,只有自己还活在当初的记忆里不肯走出来。太子一脸疑问之色的看着玉容的眼神,又扫过温如言的神情,不动声色的将如言搂着由后门进了暖玉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