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狱轮回故人遇
“醒来了，醒来了。”声音像在催促着，一个白影在我面前立着，周围还有一个黑影，两个全身都是黑白两色，舌子都吊得直垂地面，双眼翻白，衣袖下像是空空的骇人。
我站起，四面寒气流流，到处冤魂飘荡，鬼叫连连，而且地处极阴，伸手黑似五指不见。
“你们可是，勾魂无常？”
我略带疑问，假使这两个真是黑白无常，那我现在处之地便真的是地狱暗地。
那我岂不是，已经死了？
“是——”两者的声音都古灵精怪地拖得忒长，一股奇怪的气息围绕。
我浅叹一声，没想到我这神之身已去，竟落得要下地府。我现在还有意识，怕是这只是一个灵魂了。
伸手在自己侧臂上狠狠一掐，许久侧臂上也没有一点感觉传来。
“我死已几日？”
“一月余七日。该是轮回之时了。”黑白无常同时说道，真是默契到不行。
也是吧，黑白无常在地狱勾魂引魄也不知多久了，他们和少部分的死灵一样，不入轮回，不失记忆。
这，漫漫长夜，对他们来说也是变得短不需说了。
脑中倏地想出一者，我撇撇嘴角，这么久没见也不知道阎罗那家伙如何了。
反倒是黑白无常被我这一笑迷惑，不清楚我无由笑些什么。
“阎王在何处？带我去见。”我轻轻一语，就等黑白无常反应。
“阎王？”
“阎王？”
两鬼互相看了看，不明白为什么我还要求见阎王。通常死灵对阎王是避之不及，我却还提出要见？
但也不能耽误超生时间，两者还是缓缓点头。
我被黑白无常以防逃跑拴上了勾魂链，被他们拉上了阎罗殿。
阎罗鬼殿上，大小鬼灵都盯着我看，最高之处正是管辖普天之下所有死灵的阎罗王。
老脸上带着一丝不苟的凶狠之色，如血般深红的官服更是彰显他的狠辣威严，群鬼皆被他管在脚下。左侧堆积着不少厚厚册子的桌边一个举着大判笔的便是鬼判官，阎罗王身边还有着两个与平常小鬼，也就是阎罗身边不一样的死官牛头马面。
往这之间一站，恐惧之感便如无源之泉一样油然而生，若是平常人，担保已经吓晕过去了。
阎罗王的地方本不是死了的仙神来的地方，但为什么，我会到这来？
迎着边上死灵、死官的挑衅目光，我视而不见。
“阎罗，”我淡淡的看着上面高高端坐的阎罗王，知道所有的鬼灵都伸长着耳朵等我下半句话。我也就故意停顿许久，才慢慢吐出下几个字。“——好久不见。”
晕——徒然众鬼皆做倒地昏厥状……
原来，认识？
“是许久没见了。凤如吟大人。”阎罗王渐渐放开他那假装的严厉恫人，我与阎罗其实认识已久。只不过，通常都是匿了歩迹在这地府转转悠悠，却不知今日，当真来这阴曹地府了。阎罗在一旁吩咐贴身鬼官，而后才念及我。“如有需要尽可开口，如有死官引领不周还请大人多多见谅。”
阎罗明显是对我做弟了，我也放轻些冷性。
“我不为难你，就问，我神族逝者可是归你所管？”
阎罗王像是知道我真正在问什么，脸有些僵硬。
“这……不归本王所管。但……”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我打断。
“不必说了。既然如此了，就送我轮回吧。”
阎罗和我毕竟是好友一场，面子上不能让他过不去。既然他对我都是实话实说，那我这又还有什么可埋怨的？只不过是，再一次轮回，失去了原来的神之身而已吧？
没有了神之身，其实我也就等同于不是神了。
阎罗王咬牙下令，我知道他也是有苦衷不可言，对我还是想动恻隐之心的。可惜，他必须对众生平等。“黑白无常可在？”
“阎王，在。”
“阎王，在。”
黑白无常皆上前。
“送大人进入轮回门。”
两者言是，刚想用勾魂链再次锁住我，阎罗大喝。
“该死，怎可这样对大人。送大人去轮回门。”
阎罗还是在意我的安危，狠狠强调“送”字，竟不让黑白无常秉公办事。
黑白无常两者一顿战栗，而后有礼地一前一后领我而去。
临走之前我回头，对那个已经看遍人之生死的老头一道。
“阎罗，谢了。”
他似乎又停顿了一阵，终究还是回过头仍是一副地府霸者的铁定面容，审判着下一个死灵。
……
“孟婆汤，孟婆汤，一忘今生…”
一座古桥之上，许许多多的轮回之灵在那走着，桥上白衣之人全是轮回之时已到的死灵，他们会接受遗忘今生的痛苦，一番劳累，踏上下一番人生之路。
那便是奈何桥，过渡今生与来世的死亡之桥。
上奈何桥之前，会有一个年过古稀的老妪举勺盛汤，那是孟婆。我好几次与她见面，没想过这一次见面是如此一番，自己还得喝那汤水。
孟婆汤，一碗便可遗失这一世所有的记忆，那已经上桥的人，都是无奈喝过了的。
黑白无领我继续走，就在即将到达孟婆盛汤的桌前。
“大人，孟婆之汤是您要喝的。”
我望着孟婆，孟婆她看见我来，也许是准备好了汤，已经抱起坛盂开始舀汤，那倒入碗中褐色如药汁的孟婆汤故意散发出迷人的香气，我凝眉。
黑白无常见我面色不对，疑问。
我缓缓两个字，“不喝。”
施加天力（神力），我一招飞过他们之间，迅速地穿过孟婆的地方，撇开黑白无常以飞快的速度直接从奈何桥上飞过。
只有真正踏上奈何桥的死灵才会忘却这一生的记忆，我还有执念，我也不可能会任其抹灭掉我的记忆。
黑白无常光看我这一举就惊呆了，孟婆汤没喝，奈何桥已过，这……
黑白无常飞快追上来，心中有怒气却又不敢在我面前放肆，见我稳稳落在奈何桥前更是上一身急躁。
黑无常指着我的脸，“大人，你……”
我启齿，“继续带路。”
白无常心思缜密，对黑无常做了一个眼神，按下黑无常指着我的手。
黑白无常相互看看，像是在征求看看两人心中的意见都是怎样。
毕竟我这，是违反地府规的。
白无常指路，“大人，这边请。”
我点头，对白无常的明智少许赞赏。因为不论他是允我继续还是逼我重新回到孟婆那开始，我都是不会去的。
慢慢地，我脚下的路开始变化，离奈何桥越来越远。
我们来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荒芜之地，没有出现任何东西，只是空白空白的。
我到地府来也不止一次了，地府基本上的地方我都见过，却从没来到过这个地方，也从不知道地府还有这个地方。
“无常，这是何处？”我身边如没有活物般宁静，久久无音。耐着性子又叫一次，“黑白无常？”
无人——
我回头，黑白无常不知何时早已不见了，偌大的一片只有我一个死灵。
对黑白无常的走开我不满，心里也微微有些明白了。
也不再顾无常还在不在，我依然向原来行走的方向迈去。
黑白无常绝对不是故意消失的，我还知道地府有着抹去记忆的几个地方：三生石、忘川河和了缘骨。
孟婆汤…奈何桥…三生石…忘川河…了缘骨……
一路的死灵想要轮回超生进入轮回门，这几个地方是非过不可的。
从古至今的规定，无人改变。
只可惜了，我虽来地府不止一次，孟婆和奈何桥都见过多次了，但是奈何桥后面的轮回之路我还当真没去过。想必原因就是当初我还是神而且没死，所以只能走到奈何桥，后面的轮回之路想进也进不去。
这次黑白无常在这个轮回之地不见身影，想必也就是因为他们不是死灵而是死官，进不去了。
三生石，三生石，真是祸害不浅。
我一直控制不变的速度前行，以防不测。
周围还是什么也没变，什么东西也没多。
忽地——
“姑娘，你是何来何从？”
这声音我熟悉无比，我顿时少许木愣。一回头，果然是那张风云不变的淡然面容。
“然诂？怎么是你？”
儊然诂是我的蓝颜知己，因为在神界我几乎毫无地位可言，所以也没什么同龄的人和我相处，一直在身边关照倍多的也只有儊然诂。
他的背景是嫡神之后，与我简直一个天、一个地的差别，不过他从不嫌弃我低微的身份，一直和我交好。
我们算不上什么情眷关系，也都只是把对方当成自己的一个慰籍，所以互为知己也不算过了。
但我此时的惊讶仍是大过遇逢故人的心情，这是黄泉地府，为何儊然诂也来了？
“姑娘，何来何从？”儊然诂又重复这句话，像是非要问个明白。
我诧异，“然诂，你怎么？不认识我了吗？”
他目定地看了看我，摇头，仿佛真的不认识我。
但是这绝对是不可能的，我和然诂认识的时间绝对不少于千年，千年的交情他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难道……
我瞬间被我自己的想法惊呆了，连地府死官也进不来，莫不是然诂也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