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已过了将近一月,卞国那边丝毫没传来信息,清浅等得心焦,却只能在这雍宫里一日日地消磨时光,却束手无策。除清浅外的众位秀女这几日都心情雀跃紧张,因为第二日就是由皇上定夺各人位份的日子。由教引嬷嬷评判了各人的才情、样貌、家世、礼仪规矩、刺绣女红,然后呈报给皇上,作为位份高低的参考。众秀女都对教引嬷嬷大献殷勤,送金送银私相授受更是不在话下。清浅冷眼看着众人,也乐得清闲,无意争宠便乐得自在。看着镜中的自己,那日被打的伤痕已好全了,想起那个跋扈的身影,心中更有暗暗一股愠怒。偏生一副好修养,对身边众人俱未说出心中的想法,可挨了这不白之冤,任谁会不恼怒气愤的?更兼清浅本就是公主,被当众羞辱,这是打出娘胎起头一遭。盼只盼父皇早日传来讯息,让她脱离这火坑,到那时,想怎样便都可由她了。现下里还需韬光养晦才行,平白惹出更多风波,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晚膳时分连汐出去了,小园又来与清浅叙话,小园心情颇为兴奋道:“妹妹,明日便要尘埃落定了,你可紧张么?”
清浅淡淡一笑道:“姐姐知我是最不在乎这些的一个人,怎还会问我这些呢?暖苏自然是淡然的。”
小园笑道:“我也以为自己是个沉得下心气儿的,谁料到这日子就要到了,心里反而乱晃晃的。”
清浅捂嘴笑语:“我看姐姐急着想做娘娘,急着想生皇子了罢!”
小园面颊飞红,忙忙就要去拧清浅的嘴道:“好你个促狭丫头!万一你哪日转性了也说不定,到时候我再来笑你。”
清浅与小园笑做一团。采芷忽地急急跑进来,喘着气儿道:“小主,向小主,不好了!”
清浅道:“何事这么慌张。”
采芷忙道:“黎小主殁了!”
清浅和小园大惊道:“黎殷紫殁了?怎么回事?”
采芷小声道:“我也不晓得细节,只听说那黎小主今日下午在明瑟宫的后花园里跳舞,正好被妍妃娘娘瞧见,遂着太监将黎小主打发到慎刑司,那黎小主挨不住严刑拷打就咬舌自尽了!”
清浅疑道:“这好端端的怎么跑到后花园去跳舞了?这妍妃怎的又挑上黎殷紫的错处了?”
小园点头称是:“这真是奇事一桩,这妍妃说把人打进慎刑司就把人打进慎刑司,也太张狂了。”
采芷道:“向小主,这妍妃是何等样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那日对我家小主就那么狠,可见轻易得罪不得的。”
向小园的丫鬟桑葚从殿外急忙忙走进来,原是预备向主子知会一声黎殷紫的事,哪知采芷已先她一步禀告了,便垂手站立在一边。这会子听到几人不知晓其中的内情,便低声道:“回小主,林小主,今日我听那边的白小主的丫鬟墨翎说,这事可不是意外,中间还有一段典故。”
小园奇道:“是何典故?”
桑葚道:“据说妍妃娘娘得宠是因为当年在明瑟宫的后花园中的假山下翩然一舞,于是引得皇上垂青,春恩经年不断。这黎小主想要效仿妍妃娘娘,先众人一步承宠,便打听到皇上今日会到这园子里来,便预先练习了舞蹈,穿了一身亮丽的舞衣。谁曾想皇上没来,妍妃娘娘却来了,这妍妃娘娘甫一看到,便明白她动的什么心眼子了。谁敢在她面前耍这种手段呢,勃然大怒便把黎小主发落到慎刑司了。一顿严刑拷打,只逼得黎小主咬舌自尽了,听说那死相很是恐怖呢。”
向小园叹道:“人心不足啊。好好的一个人儿,就这么没了。”
清浅却愈发奇怪,问道:“桑葚,这黎小主好端端怎无故就想起效仿妍妃了?”
桑葚道:“那墨翎告诉我说,她家主子曾说有一****与叶小主黎小主连小主几人游玩假山时,连小主给她们讲过妍妃承宠的典故,当时白小主还十分羡慕的模样。”
清浅心中惊道:“连汐?”
小园也不敢相信这连汐与自己一般年纪,居然如此阴狠歹毒。心中渗渗然道:“连汐好歹毒的心肠,好缜密的手段。先是勾起黎殷紫的承宠之心,再告知她一个假消息,趁着妍妃去逛园子的时候正好让她瞧见。好一招借刀杀人。”
清浅冷笑,心道这连汐居然是个如此有手段的人,几句话就害死了一个秀女,便道:“我曾经以为连汐只是爱逞口舌之快,谁曾想心计竟如此之深,还未入**便先除了异己。姐姐,日后在**中,你定要防着她。”
次日早间便是秀女等待皇上定夺的日子,众位秀女的心情似乎比殿选那日还要雀跃。清浅为免又起事端,便带个面纱,扮成伤口还未好全的样子,穿了更普通的藕荷色襦裙,头上一枝乌木扁方。此次选看便选在了明瑟宫正殿倾樱殿,秀女们左右站了两列,春色旖旎,比之殿选那日更加明丽动人。
皇后陆晼晚已解了禁足,与洛弗瞻一道坐在殿内正上方,威而不露。叶凌波站在左首一列第一个,粉面含春,笑意盈盈。向小园站在右首第一个,落落大方,清雅温婉。清浅面上戴着面纱,站在众人后方,十分不起眼。众人都已注意到了清浅的样子,心中暗暗高兴。
教引嬷嬷呈上对众秀女的评判,洛弗瞻看了半日,又看过了众秀女的礼仪展示,心下已有了定数,扬声道:“你们是今届秀女,一月之期已过,相信礼仪、规矩都已烂熟于心。朕今日就且凭目前对你们的印象以及各项综合评判,定一定你们的位份。然今后的前程,并不止于这些,但还要你们谨遵规矩,恪守妇德,朕自然有所嘉奖。”
众秀女应道:“是。”
洛弗瞻看了看众人道:“叶凌波,着封为正三品嫔,赐号‘澜’,赐居端和宫主位。”
“白盈盈,着封为从五品美人,赐号‘贞’,居咸安宫东配殿归雁阁。”
“白默默,着封为从五品美人,赐号‘怡’,居玉芙宫东配殿飞鸿殿。”
“向小园,着封为正五品容华,赐号‘韵’,居夕照宫西配殿栖云轩。”
“连汐,着封为正六品才人,赐号‘锦’,居馆娃宫东配殿南薰殿。”
众人都跪谢了。洛弗瞻顿了顿,看见清浅戴着面纱,垂着头站在最后头,便道:“戴面纱者何人?”
清浅惊觉,忙道:“臣女林暖苏。”
“为何要着面纱?”
清浅心下一虑,便道:“臣女日前不小心摔倒,恰巧被石子划伤了脸,今日得见天颜,怕陋颜惊了圣驾,便着意戴上面纱。”
洛弗瞻了然,目光闪烁,说道:“原来如此,林暖苏,着封为……”
正说间,洛弗瞻的贴身太监小博子满面焦急,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在洛弗瞻耳边耳语两句,并呈上一棕色物件。清浅只觉那物十分眼熟,却远远地看不真切。洛弗瞻听言,勃然大怒,吼道:“放肆!”只把那棕色之物狠狠一摔,众人骇得都跪将下来。
清浅微一斜睨,心中却电掣雷击般大惊。那物正巧滚落到清浅前面,竹根雕刻而成,行云流水般一刀到底,不是那薄意雕令牌却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