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出游生活随着秋日凉意的风渐渐走到了尾声，我们的快乐生活也逐渐到了头，紧接着迎接我们的，是丧心病狂的期中考试，伴随着英语竞赛一起到来。毫无疑问，定然有不少人阵亡，仅存的少数战士，还埋头在前线等待下一波敌军的到来。
中秋的田野，在风中沙沙作响。
“哎哟我去，又挤歪了，你别老是动我呀！”
“我还不是为了陈辰，真是...哎对对对，那里，那里再多涂一层。”
“你们小声一点好不好...”
出游最后一天的午后，暖风带走了喧嚣，卷着湿润的泥土气息，还有淡淡的清香。
“快看！那边有只鹿！”
前日，阳光明媚，我们正扎营在湖边野炊。天空一如既往的湛蓝，大片大片的白云相连，镶嵌于空中。我的手里拿着经受火烤的红薯，大口大口的咀嚼着。
我哪里在乎什么鹿，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好像还真的是只鹿，梅花鹿。”
“哇，奇观啊！”
“老师，快拍下来！”
咔嚓一声，我手里的红薯也被我消灭的一干二净了。他们正惊喜万分地看着暖暖手里的相机，兴奋地像得到奖励的小孩子一样说个不停，却又时刻绷着心弦，小心翼翼的，生怕惊到它。
我看向远处的湖畔那头，一个瘦小的鹿形身影在眼前若隐若现。我不由得眯起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楚那头的景色。
“杨佳佳小同学，该配眼镜啦！”
猛然一下子，鼻梁上多了一份陌生的触感，眼前的景象也随之变得越来越清晰。远方的那只小鹿安然自若地伏在湖边啃食着青草，秋日的阳光倾斜的角度十分柔和，又十分的温暖。
“林之阳？”
“正是我！怎么，很意外吗？”
此时此刻，我的鼻梁上架着的，是林之阳的眼镜。暖阳一样颜色的镜框，和他的名字一样，溢满了阳光的味道，一点都不觉得冰凉。
“转头的一瞬间，面前的人不是陈辰，是你，还真的有点意外呢。”
林之阳笑着看我，并没有接着话说下去。他就这样悠悠地看着我，不动声色，目光温柔。良久，他才张口对我说出一句话。
“心情不好吗？”
“......”
我带着**意思地看向林之阳，他略带点婴儿肥的脸上牵着一抹好看的笑容。却未曾想到，他却伸出手来在我的额头上轻轻一弹，张口就说个不停:
“你是有多傻？把难过写在脸上的人也只有你这个笨蛋了吧！”
“......”
六岁时的第一节课，我就认识林之阳了。那个时候的他有点胖，现在瘦了。大大的眼睛，卷卷的头发，有些傻傻的，还有一些可爱。
直到现在我们都还是同班同学，缘分或许能绕地球一圈吧。
“发生什么事了？”
我连忙摇头，很想告诉他没有事，却发现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近的事太多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难过。姑姑又住院了，上周爷爷刚过世...”
不忍再说下去这几周来不好的事，便不再发声。林之阳的笑脸还是如故，搭上我的肩膀。他的脸颊看上去软软的，阳光透过他的眼睛亮亮的。
“哇啊——呜，干嘛捏我呀！”
果然没有猜错，手感极佳。一个字，爽，再多几个字，让人欲罢不能。
狗屁！
“噗哈哈...”
面前的他揉着被掐过的左脸，略带委屈地眼神望着我，也不禁嘴角上扬。林之阳一头与生俱来的卷毛，傻傻的性格又平易近人。这幅样子，使人忍不住想靠近。
“哼，拿着。”
“这是什么？”
他将一块方方正正的盒子递给我，深蓝色，绑着淡黄色的蝴蝶结。正在我急于想要拆开盒子的时候，被他摁住了蠢蠢欲动的左手。
“先别打开！”
“...为啥？”
“不行就是不行！等到你回宿舍了再看！”
话音刚落，林之阳又冲我露出两排齐齐的牙齿，左脸的印子早就消退。真是一点戒备心也没有的样子。我只好迷迷糊糊地向他点了点头，他才松开了手。
到底是什么呢？我的心里竟然有一丝丝小激动。
“林之阳！再不来吃就没你份咯——”
“来了来了！”
在听到组员的呼唤后，他一路小跑，不时转过头来望向我这边。他摇着手，对我喊:“一定要开心起来哦——”
起风了。
又是那熟悉的清香。
风里，我对他说:
“好！”
38
“到底是先吃火腿肠好，还是先吃棒棒糖好？”
“先吃火腿肠吧，这样你嘴里的味道还可以用棒棒糖掩盖一下。”
“先吃棒棒糖！棒棒糖甜，当然是先吃甜的好！”
进行了一天的活动后，终于回到了寝室得意休息。白暂的灯光铺撒在桌面上，而站在门口的我的目光始终黏在眼前的礼物盒上。
月光歪歪斜斜地铺在地面上，整个寝室回荡着她们的声音，在寒光中穿行。
我用毛巾扶着脖子，被水淋湿的碎发上排满水珠，滴滴答答落在肩头上。看着几个女生叽叽喳喳选择困难时，我竟忍俊不禁，悠悠道:“你要不两个一起吃？味道还可以。”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看行。”
待我漫不经心回到书桌前坐下时，蠢蠢欲动想打开眼前这个神秘的小盒子。初中时，林之阳很喜欢以这样的方式捉弄别人。
不知为何，这样的担心竟不在我预料范围之内。
“诶？”
然后，呈现在我眼前的，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道具，也不是什么制作逼真的虫类玩具。
是一串金色的手链，在光下闪着的淡淡的金黄色，麦穗样式，尾部牵着一株小小的流苏。淡淡的麦香，沁人心脾，好不惬意。
在这串特别的手链下，紧紧地压着一张小小的纸片。
“嘿！杨佳佳，一直以来总是捉弄你，这次有没有很意外？当做补给你的生日礼物好了！下次我会再送你点好玩的东西，不要不开心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的确很多，但也有很不错的事，比如现在你在看我亲笔写下的祝福，有没有很开心？那么今天就说到这里了，咱们后会有期~林总裁”
这个林之阳，真是拿你没办法。
“什么东西？给我看看呗。”
“又是哪位公子送的小礼呀？”
目光刚刚落到最后一个字时，周围的人或许是被我的笑所吸引，走了过来。在我没有反应过来时，她们早已看完好几行的内容了。
我怔怔地看着她们又是拿着卡片，又是拿着手链把玩，心中是一阵波浪翻涌，五味杂陈。
当我想方设法取悦别人，满足欲望时，就早已不再是小孩了。我不想做一个小孩，只会哭笑玩闹的小孩。
小孩子的时候，哪里懂这是什么，那是什么。他们只会问，这个能不能吃，这个能不能玩。他们不会告诉你“这样做很讨厌”，也或许只是说一句“我们绝交吧。”
“到底写了啥呀，别光你一个人拿着，快给我看看！”
或许我们总不懂，自己某些脱口而出的话语，为什么会变成令人厌恶的原由。
呸！我这样独自想着，或许是带着点厌恶的成分在里面吧。这是人的通病，八卦和闲言碎语或许也是女孩子的习性。
“佳佳，没想到啊，你...”
“好了好了，没什么，别看了。”
陆久久顿了顿。
“有的时候你别太把我们的话往心里去，我们...”
我知道陆久久要说什么，便一块又一块地将小小的糖塞进她口中，填满了她嘴巴中的空隙。草莓甜味在空气中蔓延。她的瞳孔时而增大，时而减小，呜呜咽咽地捂着自己的右脸，呜呜咽咽说不出话来。
“好，我知道了。”
我想拥有思想，也想翻阅名为青春的这一页。它很沉，很重，如果是小孩子，是跨不过去的。对于有些我们无法不在意的事情，只好强忍着疼痛披荆斩棘。
啧，屁大点事。
39
“喂？”
“佳佳，这几天玩的还好吗？有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儿？”
夜晚灯火阑珊，大半的人早已进入了梦乡，而我站在深宵的路边，单薄的衣裳被风吹起下摆，些许冷冽的风从下摆形成的空洞灌入，直逼心口，寒意冲上头顶。
“阿嚏——”
大意了。竟散着头发，踩着平底鞋就出来了。
深秋了，我的手里攥着麦穗手链，被风牵动，小小的流苏沿着风的弧度飘动。晚风时而起时而落，我的心也是，起起伏伏。
“爸，一切顺利。”
短短的五个字，舒一口气，表达最近我还好的同时，不知道又带着怎样一种复杂的情感。同寝的女生随意拿走手链时，我给出的反应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感，我也不清楚。
但我能肯定，一切还算顺利，就在这短短的五个字中夹杂着。
“那就好，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儿要和我说。”
“爸，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和你提过的一个男孩，叫陈辰？”
电话那头顿了几秒，接着发出了憨厚的笑声，打趣道:“...哈哈哈，那小子怎么啦？你看上人家了？”
“怎么可能...只不过后天是他生日罢了。”
我爸性格随和，思想特别前卫，以至于总是想撮合我和这个那个小男生来的，都被我拒绝了。有的时候我会觉得，中学谈恋爱什么的多没劲，遇不上什么人，学习成绩也容易下滑。
可他总是说，不在中学时期喜欢一个人，谈一场恋爱，就不是完整的青春。我妈让我不要听他胡说八道，自己却也是在高二的时候被我爸迷得晕头转向，就差手抄名字520遍了。
不过那个时候流行抄歌词本。我妈就写了一整本歌词送给了我爸。那一手秀气的好字，令人心生羡慕之情。
我爸那会是有多帅气迷人，才会迷住像我妈这样的女强人呀。
“这么突然呀？有准备什么礼物吗？”
电话声断断续续的，要是我们是面对面的话，我肯定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时间太紧张了，也没有提前准备些什么。知道的虽早，但忘得也快。
“我自己看着弄吧，不早了，您也...”
“我都知道你下一句该说什么了，好，那我和你妈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天气转凉了，风很冷，干活儿多穿件衣服......”
他总是这样，喜欢操心，操别人的心。有的时候一句话要说好几遍，转眼就忘。我妈说他很快就要老年痴呆了，真是难伺候。
可是爸，您先别老呀，我还没长大呢。
“好。”
他看着我长高，我看着他弯腰。
辗转反侧，所有的感情都抛之于外，所剩无几的是埋在心底的亲情。
挂掉电话后，风又扬起来了。是我爸说的冷风。
40
返校日，惬意的午后，我们都没有休息。
为的就是晚上，陈辰的生日。
他喝了好几瓶酒，睡得很沉。而我们扎堆在一起，忙手忙脚地制作一个像样的生日蛋糕。
“杨佳佳，你觉得陈辰会喜欢什么颜色？”
正忙于处理坏掉的材料和蛋糕胚的我，突然被陆久久拉住了双手。她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绯红，眼睛里有一点点的紧张，却轻易被我捕捉到了。
“红色？”
“啊？哦...那好吧，我还以为他喜欢蓝色呢。”
“我不确定是不是啊，你...”
话刚出口，她便扭头跑向另一侧的人群了。陈辰喜欢什么颜色，我为什么会知道？
想到这里，我听到远处的暖暖叫了我的名字。便放下手持的塑料包装袋，急匆匆地将手上的蛋糕在围裙上一抹便走过去了。
脚下的土地松松软软。
“林老师，您叫我？”
他像是有点诧异地一颤，接着拍着我的肩膀:“也没啥事，看你比较闲，就想让你来帮忙看一下陈辰，我还得去帮他们干活儿...别让他醒了。”
......
他的右手伏在陈辰的左肩上，笑着便离开了。陈辰趴在桌子上，手里拿着空荡荡的酒瓶，嘴中时而念念有词，含糊不清。
“你的睫毛好长啊...”
透过柔和的光，他的睫毛扑在脸颊上，微微闪动却紧闭着。拨开他额前细碎的短发，眉头也很精致，没有任何一点杂眉。眼角还有一颗小小的痣。
像童话故事里的人物，又像电视剧里的男主角。
“小美...嗝...别跑了，爸爸又喊你了...”
他的双唇轻轻颤动，声音软而绵长，不时喊着小美这个名字，眉头紧皱，睫毛也在打颤。有风的时候，他会打喷嚏，即便盖着暖暖祖宗十八代的绣花大棉被，还是有些微微发抖。
我看着他在风里攥紧被角的时候，不禁又为他裹的死紧。
“小美...吃慢一点儿，没人和你抢。”
他又开始说胡话了。
曾经听他提起过小美，是在他大约六岁时的一只边牧，是邻居白阿姨送过来的小崽，性情温和。只不过在他爸爸走后，也就是他九岁那年，边牧就被他家里其他人送走了。
“刚出生的小崽，这不没地方再养了，打算送人了。赶巧，你要是喜欢，你就抱一只走好。”
白阿姨总是那么和蔼又善良。可惜她家的边牧生崽了，孩子都没见到几眼就要被送给别人了。那时候的陈辰刚上小学，是爸爸领着他去白阿姨家的。
“爸爸，爸爸，我喜欢那一只。”
陈辰手指的那一只，是最小的一只。它看起来弱不禁风，整个躯体都委屈地躺在那里。但是在陈辰的眼里，那便是一个一年级小男孩生命的全部了。
“好好，那就那一只吧。白姨，谢谢您啊...”
此后那只边牧就随着陈辰一起长大。爸爸给他取名核桃，陈辰不同意，于是小美这个名字就从他口中诞生了。
“小美，这边——”
每个上课日的傍晚，陈辰和爸爸一起回家的时候，妈妈总会领着小美一起去散步。那个时候的一家三口十分和睦，妈妈也爱爸爸，陈辰也是。
“妈妈，你真的要送走小美吗？”
“陈辰，妈妈养你就很累了，现在你爸走了，家里的压力太大，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这样做的。宝贝，希望你能理解妈妈。”
可惜，这一走，就是整整七年。
陈辰一定是十分怀念它吧，毕竟陪伴了他三年的伙伴，像他家人一样不告而别。
他曾给我看过与小美的合照，它长长的毛发，圆圆的眼睛，站在照片上那个男孩的旁边。陈辰那时候也就比边牧高半个身子左右，却英气十足。
“陈辰，你又得老一岁了。不知道小美过得好不好，你一定要过好。”
我拖着下巴，将他的发丝缠进手指间，轻声地说道。
你又老了一岁啦，我们都长大了。
“陈辰，你确实变了好多呀。我有的时候确实挺羡慕你的，比如...你有这么好的同桌还有这么棒的同学为你过生日...”说到这里，我忍俊不禁，从口袋里拿出几块零散的糖果，放到他的衣兜里面。
“你知道吗，我特别喜欢你开学时那天的白衬衫。那时候还以为你是个高冷的大帅哥，没想到是个王八精呢。”
“但是呀，就算是王八精我也很开心，因为你在，我就心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只要你在身边，全世界都在我的眼里。”
我闭着眼睛，自说自话，幻想着美好的生活，未来。的确，只要这个人在，好像一切的烦恼都会烟消云散一样。
“好神奇呢。”
我还记得要中考那会，我曾写过一篇日记。我幻想着全新的高中生活，就浮想联翩地在日记中写下了一句“我的同桌一定是全世界最好的同桌”。我并没有后悔，不过现在看来只实现了一半。
“2009年4月23日雨
离着中考，所剩的日子不多了。这几天来一直是阴雨连绵，往常没有这么久的雨天。这一节是语文课，我坐在位子上听窗外的雨声，不禁有些困倦。
......
不知中考结束后，我们将会去哪里，会面临什么。但冥冥之中总有一种念想。
我的高中同桌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同桌。”
我也觉得你很不错。当然，你也有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同桌...
“杨佳佳，过来帮忙——”
“马上过去——”
陈辰，我要走啦，等到晚上你醒来的时候，我就回来啦。
16岁的你，生日快乐。
所以随着脚下轻快的步伐，就冲着阳光跑去了。对，绝不是走，而是用跑的。我好像把期中考试和英语竞赛的大难全抛之于脑后了。
管他呢，重要的是，生日快乐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