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莉第一次去Z城,随便捡了件衣服,塞了一本书,带上MP3,一早就来到汽车站买好票。开车时间是半个小时后,陈嘉莉走进候车室,走到票上对应的上车点旁。
S城的汽车站破破烂烂的,十几年了,也没有一丝的变化。候车室里几排蓝色椅子,上面瘢痕累累,裂痕、烟头烫的戳,以及一些不明污渍。陈嘉莉走了一圈,选了一张看起来没那么脏,离检票口最近的椅子。灰沉沉的墙壁上,间隔两米左右挂一个风扇,呼呼地转头吹着,不过是早上八点多的光景,这窄小的候车室已经有点闷热,陈嘉莉左手当扇子扇着。
一个阿姨抱着一摞报纸,递了一份到陈嘉莉面前说:“靓女,买份报纸看吧!”陈嘉莉摇摇头,不多会儿,又一个阿姨过来,提着一篮子鸡蛋、玉米,又是一句:“靓女,买根玉米,新鲜的玉米。”陈嘉莉再次摇摇头。
等阿姨们都走了,她拿出MP3听,翻着手机里的小说。她的大部分精力都在歌曲上,每一首歌里总有那么一两句歌词直抵内心,有心事的人是不适合听歌的。忽然歌曲转到了王菲的《只愿为你守着约》,早期的王菲歌曲都是凄婉路线,一副怨妇模样,这首歌也不例外。只是现在陈嘉莉听着,就想起了陶文给她伴奏的那个夜晚,旋律出来的那一瞬间,好像被点穴了一般,整个人定住,脑海中一幕幕过往的画面,眼睛定在手机屏幕上。从画面中升腾而起的是那句“我喜欢你”,以及陶文的反应。
“陈嘉莉!”一个人的声音模糊穿透音乐声,好像是有人叫自己。陈嘉莉抬起头,看到的是陶文。好像又有人对她施了魔法一般,她表情诧异,怎么到哪都看得到这个人呢?惊讶了一两秒后,她把耳塞取下,还是一脸不可思议,她问:“陶老师,你怎么在这?”
“啊,我这周回家,刚进来就看见你。”说着他在陈嘉莉旁边坐了下来。
他一坐下,陈嘉莉心就“嘭嘭嘭”地跳了起来,那天晚上的尴尬并未消失。不过她又有点高兴,因为是陶文主动过来和她打招呼,这就是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未改变。她故作镇定地问:“你家是哪里的?好像从来没听老师你说过家乡。”
陶文也没看陈嘉莉,只望着正前方说:“是吗?好像也是,我家在G城。”
“G城吗?”陈嘉莉觉得这个世界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老师你知道我是在那念的大学,在那生活了四年,也真是奇怪啊,四年都没遇到老师你,偏偏是在这里遇到你了。”
“是吗?那么巧,”陶文转过头来,看着陈嘉莉问,“那你是哪所大学啊?”
“G大!新闻系!”陈嘉莉不知不觉就雀跃起来。
陶文似乎也被感染了,爽朗笑了几声后说:“原来是新闻系,怪不得写的东西都文采飞扬的。”
“你看过我写的东西?”陈嘉莉一点想不到陶文在哪看的。
“你空间写的日志,之前进去好好研究了一番,文笔很细腻,不过有点灰,小女孩应该明媚一些才对。”
陈嘉莉完全没有注意到,怎么会看过一点痕迹都不留呢?如果陶文访问过,她应该会在访客那一栏看到陶文,怎么就从未见过呢?
“我偷看的。”陶文加了一句,像是一眼看透陈嘉莉的疑问似的。
陈嘉莉高兴得要笑出来,她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内部,却盖不住眼里的笑意。“以后你光明正大地看!”她说。
陶文笑着说:“我倒蛮喜欢偷看的。”
陈嘉莉顿时快乐得不知道说什么好,陶文见她半天没答话,问:“你这是去哪里?前天你说要外出。”
“啊,我去Z城找一个朋友,就上次一起来听你唱歌那个朋友。”
“几点的车?”陶文问。
这时广播里听到“购买了9点开往Z城的乘客,请到3号检票口检票上车……”陈嘉莉一下站起来,和陶文说:“啊,这是我的车,老师,我要上车了。”
陶文也站了起来,说:“那你上车,我也差不多了。回来再见。”
“好,回来见。”陈嘉莉笑得很甜。
坐在大巴上,陈嘉莉的快乐完全淹没了之前所有的忧伤,“生活还是待我不错的”,这又成了她此时此刻的感慨。可是大巴开动的时候,她想起她此行的目的,不是为了去解开一些混沌,现在混沌怎么就不见了。
问题忽然就消失了,还是快乐被过于强调,它是太珍贵了,所以不舍得有任何东西来打扰它。陈嘉莉想,管它还在不在,关键是此刻的快乐,此刻不可抑制的快乐。
这个人,简单的几句话,就可以让陈嘉莉如此快乐,只要他在身边,即使只是简单地说了声hi,然后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也是一种快乐。
车开了十分钟左右,她给陶文发了一条信息,“老师,你上车了没?”
很快地,收到了陶文的回复,“开车了。”
陈嘉莉想了想,有件事情她想确认一下,那天晚上其实什么也没发生,是她自己过于激动了。所以她敲了这句话,“老师,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吧?”
陶文回复,“一样,从来就没变。”
陈嘉莉看着,觉得上天待她真是好。幸好一切都没变,她情不自禁哼起了那首《小默契》,她过了一会儿又给陶文发信息,“老师,下节课学《小默契》吧”。
陶文回复了简单的一个字,“好”。
陈嘉莉将手机贴近胸前,仿佛抱着一样多珍贵的东西,也仿佛是将一些东西贴近心里。
继续听MP3,刚才听的《只愿为你守着约》,此刻像是换了一个基调,印证着一些不变的情愫。可以回忆的东西其实很单调,来来回回地,也就那几个场景,只是每一帧的画面,都可以滋生出无比的幸福感来。
从S城到Z城需要半天的车程,抵达Z城时,已经是中午两点多。梅嵘在出站口等,陈嘉莉见了梅嵘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知道我刚才等车的时候,居然见到陶文。”
梅嵘一点不惊讶,从那个一起听歌的晚上,陈嘉莉的一言一行她都看在眼里,陶文对陈嘉莉有种致命的吸引力。不过她也迂回地劝过陈嘉莉要现实一点,总归这个人还是不够现实。她先附和着陈嘉莉的雀跃,说:“是吗?那么巧,两人很有缘啊!”
“我也觉得,怎么我每次不上课的时候,每次外出都会见到他,真是奇了。”陈嘉莉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梅嵘点醒了她一句:“小方呢?”
陈嘉莉似乎是被吓一跳的感觉,她居然忘了和小方说她来了Z城。“死了,我忘了和他说我来你这了。”她掏出手机,赶忙给小方发了个信息。
“你会不会对人家太不上心啊!”梅嵘在一旁说。
发完后,陈嘉莉摸了摸肚子,和梅嵘说:“先找个地方让我填饱肚子吧!我饿死了。”
梅嵘挽起陈嘉莉的手说:“真拿你没办法,走吧,带你去吃一个我最近挖掘的好餐厅。”
从车站出来,两个人坐了几站地铁就到了。这是一个好几十层的大楼,Z城处处是这样的商业大楼,一体式的购物娱乐商场。在三层的一个角落里,一家木门进去的小店,里面布局狭长,错位摆放了七八桌。木桌子,条纹沙发,头顶柔和的淡黄灯光。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复古的推窗望出去是一栋栋高耸的大楼。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走过来,在俩人面前各放了一本菜牌。陈嘉莉翻了翻,对梅嵘说:“你决定吧!”梅嵘点了两份这里的招牌。
服务员上了两杯凉白开,梅嵘喝了一口,看着对面正在接电话的陈嘉莉,看样子就知道接的是小方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