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旭尧坐在龙椅上,看着百官虔诚的叩拜。大月国开国多年来,自是有一批忠义之士,为国家献血捐躯。可是因为前朝留下的顽疾,月王府的权势不说,更重要的是天下均认为这大月国有一半是月王府开国王爷打下来的,民心难改。而本朝王子夺嫡,皇室损伤重大,权臣在朝中也是一手遮天。
月旭尧和月旭萱都明白能坐上皇位,薛涛功不可没。在月旭尧与太子的争夺之中,薛家的确起了重要重用。可是薛涛现下权势滔天,在朝中说一不二,培养了一众心腹。月旭尧一时也不敢和他硬碰,也怕跟随自己的大臣们心寒,毕竟过河拆桥会凉了臣子的心。
今日傅将军胜仗归来,自是要好好褒奖一番,这个傅江城倒是一个难得的将军,而且为人正直,只是太过于正直,也不宜放在明上跟薛涛一党正面对敌。眼下,月旭尧最想争取的是孟云常和颜书金这类中立却又有才能之人。
“傅将军凯旋归来,为我大月国驱除外敌,功不可没,朕得好好嘉奖傅将军。”月旭尧的声音洪亮,在崇华殿内盘旋。
傅江城上前一步跪拜。
“皇上过奖,臣能够带兵与新丹国一战,是皇上信任臣下。我军能够大捷归来,是皇上的神佑,是众将士的冲锋陷阵。臣万万不敢领功。”
傅江城恳切地说。
月旭尧感概于傅江城的一片赤忱,拍掌为赞。
“哈哈哈,傅将军不愧为先皇口中的‘安国神兵’,为人又如此忠义,是我大月的福气。傅将军不必自谦,朕必当论功行赏,众将士有功地赏,没功的也做慰问。我大月国的将士为国远赴沙场,这片热血丹心就值得赞赏。”
月旭尧的话音刚落就听见薛涛的进言。
“皇上,臣有一言进谏,虽是在这凯旋时候不应提,但臣不说就是冤了战死的将士。”
月旭尧一听,直了直身子。
“哦?薛卿家有话便说既是。”
薛涛手执笏板严肃地行礼,“皇上有所不知,臣听闻傅将军为了打赢仗,而不惜用人堆去破城门。将士也是人,也有爹有娘,怎可只为了大胜仗,而不顾他们的人命。如此行为,岂不是让将士寒心,让百姓寒心,让天下人寒心?不得不严惩,以儆效尤。”
说完薛涛又磕了两个头,以示心中的难过。
月旭尧听完先是一惊,后却是更大的担忧。边疆战事如此隐蔽,薛涛也能掌握得清清楚楚,他恐怕是处处都部下了眼线,这皇宫也不例外。
“薛卿家说的可是真的,朕怎可能眼看自己的将士如此丧命,谁能给朕一个解释。”
月旭尧佯装盛怒,将玉笏重重摔下去。
众大臣齐跪,求皇上开恩。
但是傅江城却不开口,这也是傅江城内心的剧痛。自己的副将为了早日破城门,为了尽快结束这场恶仗,才瞒着自己和一干将士们自愿用身躯换来胜利。
崇华殿一片寂静。郑将军突然站了出来。
“皇上,臣为将军不值,为将士们不值呐。与新丹国的这一场恶仗,没了我军四万将士,最难过最自责的便是傅将军。站在朝上议事的大臣们怎可知晓这一仗有多难,整整打了一年,新丹国寒冷,去年冬日,我军将士几乎无衣保暖,无食果脯,傅将军不忍向周边的百姓们征粮,我们更是能省便省。可是这样远远不够啊,皇上。冬日雪飘积了几尺厚的雪,可是边城依旧没有攻下来,守城的新丹国将士每日在城内烧肉飘香,就是为了让我军自己垮下去,不战而胜。”
说到此处,郑将军已是泪流满面。忽而狠狠地盯着薛涛。
“皇上,我们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朝廷的军饷。实在没有办法,副将才和众将士商量了这个办法,不敢让傅将军知道,傅将军定是不肯。皇上呐,我们的将士争先恐后在城门堵着箭口,一批又一批,血流成河,才让后面的将士有机会攻下城门。血流成河啊,臣和将军一闭上眼都是兄弟们的血染红的城门。可现在还没有行赏,就有人来问罪,臣要问问皇上,替傅将军替将士们问问皇上,军饷为何迟迟不到,这些人是何居心!”
傅江城也是老泪众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更何况是这么一位铁骨铮铮的汉子。
月旭尧狠狠地拍在龙椅上,响透了崇华殿。
“傅将军,郑将军说的可是真的。那些个运送军饷的官员们,朕定彻查,查出了问题,定让他们拿命来殉葬我大月战死的将士。”
傅江城走上前,步子有些不稳,颤颤巍巍。
“回皇上,郑将军说的是事实,这胜仗之功,臣不敢领。望皇上给我们将士洗清冤屈。这事不管对不对,都是臣的过失。臣作为主帅,未能平定战事,牺牲了那么多兄弟,是臣失职臣无能,请皇上惩罚。”
月旭尧安静地坐在龙椅上,许久不曾开口。
突然打破宁静。
“萱王何在?”皇上问。
月旭萱出列。
“臣在。”
“拖运军饷一事交由你管,势必严办。你给我查仔细了,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错过,任何相关人等都得拿下。给你七日,朕等你交出结果来。”
“臣遵旨,臣定当尽力,查清托运军饷一事,不负圣恩,还傅将军、众将士一个交代。”
薛涛眼见事情竟然不受控制,不再说话。看来眼下还需要好好谋划,这个傅江城还有点能力。
傅江城继续说。
“皇上不惩罚臣,臣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臣愿以今年的俸禄为惩戒,将俸禄分给战死的将士的家属。请皇上成全。”
月旭尧见傅江城抱拳诚诚,知道他的决心是不能动摇的。
“这次军饷事件也是朕的过失,傅将军主动请罚,那朕也应该被罚,命内务府减少朕今年一半的日常花销,以慰众将士家眷。”
殿上众臣齐呼。“皇上英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英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早朝过后,月旭尧遣林公公宣了月旭萱留下来。
承乾宫内,月旭尧负手走来走去,停不下来。
“皇兄,您就别再走动了,这样也不是办法。”月旭萱说。
“朕明白,眼下需要稳定傅将军的心,还有将士们的心。这个拖运军饷的事情,是布政司在管,可这布政司司长是薛涛的门徒,这中间的关系不是一点两点。你说,国家面临战事,这些人不想着保家卫国,净想着朝内斗争。胜败对他们无所谓,所谓的是政敌能都下马。他们心里哪里有我这个皇上,哪里有大月朝。”
月旭尧越说越生气,手中的茶杯嘭的一声掉在地上。
“皇兄,这事儿我去办,尽快给您答复。就算不能一举消灭薛涛等人,但至少可以削其羽翼,为咱们以后的大事儿做好准备。等时机成熟了再一举攻下,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旭萱,你说得对,朕有些急了,对付这等强凶恶极的人,还需要更多的耐心。先稳了局势再说。”
月旭尧安排了事物交给月旭萱,月旭萱走出承乾宫,准备回自己的小阁。
林公公给皇上送上绿头牌。
“皇上是抽绿头牌,还是有安排?”林公公问。
月旭尧想了会,让林公公把绿头牌撤下。
“小林子,你把这绿头牌撤下去,朕今夜就宿在这承乾宫,哪宫也不去,还有去报了皇后,说明日安排傅婕妤伺寝。让她安排内务府准备新人的事宜。”
林公公小心地说,“回皇上,皇上昨日说了今夜要去薛贵妃宫里,那边怕是准备了。”
月旭尧听了,眉头一皱。薛倾倩可是不好唬弄过去。
“小林子,你去咸福宫,就说这个儿国事繁忙,朕需要彻夜处理。让她早些休息。”薛涛定是把这事已经告知薛倾倩了,现在过去,她怕是会说及此事,还是不去比较稳妥。
月旭尧取了之前为于归画的月下起舞图,放在桌上。看着图不由想起了当日的情形,看来一时不能抽过身来好好见见于归。来日方长,只有江山稳了,自己也就才能安稳。
月旭尧取了纸笔,在桌前提笔练字。
月光透过窗户投影在纸面,脑中浮现月下于归的倩影,不由提笔写下;“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美人如玉,今宵良辰美景,只待梦中一顾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