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有两女一子,大女儿便是现在夫人所生,三少爷是孟家的三夫人所生,过世得早,对这个弟弟,于归没什么印象,于归十岁丧母时,他才七岁,也少往来。
如今又搬离孟府,更加少联系,对他没有好恶。但是听说,却是一个沉默少言的人,同他的母亲一般。
于归刚要躺下,却听窗外有箫声传来,起身,循着箫声到了花园,原来是三弟。眼下于归也不好打扰便在一旁听着,不出声。
箫声是《洞庭月》,原来他也是个和自己一样寂寞的人,同样没有母亲,该是同病相怜的。毕竟是家中唯一男子,父亲对他算是很好。只是夫人却不大喜欢孟黎晰,这个三少爷在府中怕也是寂寞的吧。
“二姐”是少年男子清润的嗓音。
“黎晰的箫吹得不错,只是多了些忧郁,人应该快乐些,为天上的人,也为爱着我们的人。你说是不是?”
于归微笑着看着黎晰。似乎很久未见,弟弟长成了英俊少年了。
“二姐的琴音如仙乐,当年你在府中时便经常听见,如今很久未听了,不如合奏一曲?”
于归便回屋去了琴,琴箫和鸣,奏的是《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无眠的夜,同是天涯沦落人。何情何景,只怕当众人才能理解。孟老爷房中,灯火通明,许是整个孟府都无眠吧。
于归回府的第二天,刘嬷嬷早上如常去看住在客房的病人。
可是床上竟然没有人了,刘嬷嬷担心极了,整个院子寻找,却在花园里看到了那个男子,病好了才看出这个翩翩男子,身材高瘦,举手间透露贵气,只怕身份不俗。
“公子,大病初愈还是休息的好,我家小姐吩咐你这两天就会醒来,醒来后比用药水泡足五个时辰的药水浴,毒便不会再次反浸。”嬷嬷说。
公子转身对着刘嬷嬷。
“谢小姐与嬷嬷救命之恩,实在无以为报,本来病中无法坚持,却听小姐琴音,暂忘了苦痛,方能挺过来,不知小姐何处,当当面致谢。”公子抱拳示谢。
“我家小姐回府省亲了,估计要半个月才能回来。你可好生修养,回来再谢不迟。”
嬷嬷心下高兴,小姐也到了适婚的年龄了,与这公子倒是般配。
“许是等不及了,既然醒了明天就得赶回去,家中有大事。在下旭萱,劳小姐救命之恩,他日事毕定来躬身谢礼。”
刘嬷嬷帮旭萱准备了药汤,泡足整整五个时辰,便觉通体舒畅,浑身有力。药汤起效果了。
第二日,天初亮,旭萱便向刘嬷嬷告辞,还将随身玉佩取下交给刘嬷嬷并嘱咐,“嬷嬷请将此玉佩转交给小姐,他日定再来谢恩。”
嬷嬷心生愉悦,谢恩倒没什么,小姐救人无数,不会在乎恩情,只是若能成了一段良缘自己便能向大小姐交代了。
良缘难觅,只是良缘与孽缘之一线之差。
于归回别苑时,已是十日后,一进屋,嬷嬷就拉着于归这看那看,生怕于归在孟府受了欺负,见小姐全然没事,便放心了。这才想起旭萱的交代,把玉佩递给于归。
“小姐,这是那个受伤的旭萱公子赠的,让我转交给你,他说家里有大事,事毕便来谢恩。”
于归好笑,谢恩,实在用不在。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玉佩,玉是好玉,只怕不是寻常人家所有,上面刻了一个“萱”,是他的名。
这样的礼可是医者不能随便收的,他日他寻来,再还与他便是。
在别苑的日子不到一年了,于归只是珍惜,每一天都过得很快乐,自由可贵,因为它稀少。自由的日子中,便忘了旭萱说的定要再来。
年末,到了该回孟府的时候,和嬷嬷打理好了便回孟府。
黎晰看到二姐回来,自然是高兴的,丽嫦倒也没有表现什么,只是夫人时不时在饭桌上冷言讥讽,于归也不当一回事。
次年春,旭萱回小县寻于归,却不见佳人身影。问便了周围的人,都只道是孟府千金。孟府千金,这便好办了。
定泰四年,王爷府举办宴会,宴请群臣及其家属。孟老爷携了夫人、丽嫦前往。
旭萱便是大月国王爷月旭萱,当然这个宴会目的意在孟家小姐,未曾见面,不知道她会是何风采,不管美丑,自己都已爱上了就自己性命并在月光中弹琴浅唱的女子。
宴会上,丽嫦只是跟随父母静坐在凳子上。远远地有公公宣“王爷驾到”。殿中便一片高呼“王爷吉祥,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丽嫦不敢抬头,只看见白色的靴子和紫色的长衫。
“起来吧。只当是家宴,大家随意便是。”说完旭萱便和群臣们聊天。
旭萱走到孟老爷身边时,丽嫦才看清这位王爷。当下便被他的风采与才俊所迷了,脸微红,低头。孟夫人显是看到了女儿的异常,一想便明白了。
“孟大人为国效力,辛苦了啊。”王爷浅笑。
孟老爷急急说道,“这是臣分内之事,怎能说辛苦,王爷过奖了。”
旭萱也不急先拉起家常,“孟大人谦虚了,有劳便有赏自是应该的,他日报了皇兄,皇兄也会嘉奖。”
“臣谢王爷厚爱,谢皇上厚爱。”
“大人不必客气,这两位可是孟夫人和孟小姐?”
“会王爷,正是,这是小女孟丽嫦。”孟老爷微微有些高兴,毕竟王爷看得起自己,若是王爷能看上女儿便是好事成双。
“丽嫦见过王爷,王爷千岁。”孟丽嫦本是美丽的女子,微微言笑,大方得体。
旭萱见丽嫦如此,便相信当日救自己的人是丽嫦,只是他怎么会没想到,医者身上该有药味的啊。
“孟家小姐知书达理又貌美温柔,却是孟大人教导有方。”见王爷看自己女儿的目光有些不同,当下更是喜上眉梢,孟夫人也高兴得很。
旭萱也不多留,便有和其他大臣说话。
丽嫦觉得有些闷,便去了院子里透气。刚坐了一会,却见一身紫衣走进自己。王爷的风采真真不凡。
“孟小姐是觉得宴会有些无趣么?”
“回王爷,宴会倒是有趣,只是立场出来透透气。”
“孟小姐和在下的缘分,在下十分珍惜,明年春宴可赏脸再次光临?”
如此暧昧的话,旭萱不说破,毕竟当日孟小姐未曾见过自己,大婚之日说出来应该另有一番味道。
丽嫦哪知这缘分来至何处,以为是王爷一见倾心,自己对王爷也是一见倾心,当下便心属于他了。
“王爷叫丽嫦便是,到时一定前来。”
回府后,丽嫦便开始思念王爷,明年春,该会桃花至自家吧。
旭萱本是不想拖这么久,毕竟思念的滋味不好受,可是皇兄已经提出等明年春北定蓝羽国边疆之战,再选秀女,皇兄都等得,自己这么冒失提出怕是不妥,只得等到明年。
定泰五年,北方战争胜利,蓝羽国签下和平共处盟书。大月国更加稳固繁荣,春初,宫里便下达选秀,不必过全国大选,从大臣贵人府上选取便是。
孟老爷有些为难,是选大女进宫还是二女进宫。二女毕竟不妥当,大女和王爷似乎又有些情愫。
两方都得罪不成,最后没法只得与夫人商量。孟夫人只想着进宫怕是比在王府强多了,女儿进宫自己脸上也有光。若是能坐上娘娘之位,更是光宗耀祖的事,便觉得要丽嫦进宫。
丽嫦得知了这个消息,人瞬间便坍塌了。自己对王爷已情根深种,芳心早许,怎能进宫去呢?丽嫦找到母亲,
“母亲,我不进宫,我不能进宫啊。”未语泪先流。
夫人生气了,大声说,“为娘的这是为你着想,进宫富贵荣华享之不尽,若是飞上高枝,便流芳百世,你怎能这么不懂事呢?”
“母亲,我已经心有所属,定是不能爱上他人了,往望母亲成全。”说完便往床柱子上撞去。
“嫦儿,嫦儿,不要吓母亲啊,快,快去找大夫来。”夫人很是慌乱。
于归听说后,马上赶到丽嫦房间,为情这样,何苦呢?情最是难懂的东西啊。
“二娘请让开一点,我来看看。”因为着急,听到二娘,夫人也不生气了。
在伤口上上了药,加上针灸,立场很快醒了。
“妹妹,妹妹,姐姐求你,替姐姐进宫吧,姐姐感激不尽。若是进宫,我定是活不下去了。”
“姐姐进宫是大事,不是你我说了算的。”于归喜欢自由,不喜与人争斗,宫里的尔虞我诈,红墙金砖哪是于归愿意的。
“妹妹你就答应姐姐吧”说着又开始要撞在床沿上。
于归一急,马上拉住丽嫦。
“于归,你就帮你姐姐吧。算二娘求你。”夫人也低声下气。
虽是没有感情,但是总还是有亲情的,骨子里毕竟还流着相同的血。
于归犹豫了。
“待我想想吧。”于归说完便出了房门,依旧可以听见丽嫦的哭声,孟家必出一女,是皇上的恩待,皇恩不可拒啊。
于归回了房间,取出琴独奏着,不觉旁边已站了一人。
“爹,这么晚可有事?”于归看清来人竟是从未主动来见过自己的爹爹。
“于归应该知道皇上特许孟府出一女进宫吧,丽嫦这样定是去不了了,只能由你代替。”孟老爷看于归总是有些难受,怕是想到他娘了。
“必出一女么?那于归应了便是。”
父亲开口,于归又怎么能拒绝,姐姐进宫也许真的会是死路了,何必逼人到绝境,若是自己拒绝,孟府上下那么多条人命,还有孟家前程怕也毁了。应是必须应的,只是自己的自由与爱情便也从此毁了。
“于归进宫要小心,宫中尔虞我诈你得先自保,虽说爹是重臣,却也伸手不及**,小薇与小彩会陪你进宫,到时他们也会帮衬着你,万事小心。”
父亲少有的关心,于归便感动万分,虽然这个关心使用自己的自由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