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时的,一个个奇怪的画面,会如同流星一般在她脑子里掠过,留下模糊而熟悉感觉和莫名的惆怅。令她心惊慌到站不稳: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看到李民的脸上浮现出疼惜的微笑,她的勇气立刻汹涌地回到胸腔,而他担忧的眼神、皱起的眉头,够让她直接从疑惑沮丧的黑暗深渊飞升到快乐充实的九天云霄中去了!
每每看到安彤扶着头痛苦的神色,李世民纠结不已,期待她能想起关于自己的任何事,却又不忍心让她记起那些痛苦的往昔,虽然结果都是一样的失望——她什么都记不起,但他还是忍不住期盼,“你的脸色怎么一直这么苍白?是不是上次生病没有养好身体?”
总是刻意疏远自己的他,问候语却透着甜蜜的感觉,看样子是真得担心自己,“很苍白吗?家人说我小时候上山打猎受了重伤,之后脸色一直很苍白的。”
“以后每天多吃点红枣养养,日子久了自然就会红润。”
“可是我不爱吃这里的大枣板枣蜜枣各种枣,一点都没有酸枣好吃。”
“那我明儿就让人送几斤酸枣过来,你可不能再找借口不吃。”
“啊!好吧。”
“今日难得出宫,你想去哪儿?”
“去拜佛。”
“敢问施主,可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不是。”
“施主有什么解不开的疑惑?”
“也不是。只是喜欢拜佛,求个心静。”
“那就走吧!西山有一座庙,据说很灵验。”
“西山?你知道路吗?”
“路在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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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了大半日,二人才找到寺庙,安彤早已没了脾气,虔诚地跪在佛前,说着自己的心声:佛祖,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会想着他,看到灯笼会想他是不是又在值夜?看到黄色的东西会想起他今天穿得是深黄色还是浅黄色?看到水果点心会想给他留一些新鲜的尝尝,以前从来没有人能让我这样过,包括父母倩姨,以前我碰见好吃的东西会多买几份带回家给家里人尝尝,但我绝不会省下自己的食物给别人,可是他却能让我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食物分给他,哪怕自己挨饿。我总是很努力地想要知道些关于他的事情,但这种努力往往没有什么好结局,越来越多的人针对我,我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佛祖,爹爹常教导我说做女孩子要进退有度,我这样做是不是很丢脸……”
回避在暗处的李民清清楚楚地听到她的心里话,感动至极,努力克制住冲出去拥抱她的冲动,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不可以,现在还不可以。”
安彤对着佛祖说完心事,心情舒畅许多,焚香上拜,深深地吸了一口檀香,“真香。”
李民看她整理好情绪便自行现身,怕她一会儿找不见自己着急,开口说:“真不愧是狗鼻子,寺门口有一家王氏臭豆腐,百年传承的手艺,去试一试?”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你是不是偷听我说话了?”
“你希望我听吗?”
对上李民调笑的眼神,安彤彻底羞红了脸,强装镇定,“本姑娘就是求了个平安,不怕你听。”
“我没听。刚才方丈找我喝茶聊禅,我却之不恭,恭敬不如从命的去了。”
“就知道喝茶,小心明天变成茶叶,从里到外绿油油的。”
听着安彤酸溜溜的话,李民心情大好,“走,吃臭豆腐去,那个王氏做的臭豆腐可是闻名十里八乡的。”
“你说,西施豆腐和王氏臭豆腐哪个好吃?”
“这个吗?您是美事界的行家,当然您说了算。”
安彤挑眉:算你聪明,“走吧,先去吃碗面再吃臭豆腐,不然会伤了胃口。”
“听你的,这边走,这边人少风景好。”李民一边领路一边介绍寺庙中的花草树木,仿佛一草一木皆是他的心爱之物。安彤听地高兴,不知不觉间随着他翻了数个山头,走了大半个寺庙。
“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出寺庙?”
“快了,再过一个佛堂就到了。”
走下山门,安彤早已是饿得头晕眼花,李民见了心疼不已,“你怎么不早说你饿了?”
“我喜欢听你说些奇闻异事”,在宫里都没有机会这样说说话。
李民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咱们到酒楼要个雅间坐下来慢慢说不也一样。”
“不一样,这里只有你我,不需要担心隔墙有耳。况且你我整日闷在宫中做差事,难得有机会出宫散心,自然要玩得尽兴。”
难得见安彤如此体恤人意,李民心中感动却不好说出口,“我背你下山。”
“不用担心,我能自己走。我们就这样慢慢走下山。”
“好!”
二人并肩走在山路上,悠闲地赏着风景,偶尔看见稀罕的飞鸟,安彤会向孩子一样欢呼着指给李民看,“快看快看,不然她要飞走了。”
“我看见了,看见了,你别跳,小心山路滑。”
安彤答应着停下动作,可每每看到好玩的东西总忍不住欢呼雀跃,李民只得一手拉住旁边的粗壮树枝,一手护住她,一边看她所指的方向,一心想着怎么接她的话,“莺啼百转,绕梁三日。”
“好句,我也想一个”,一边走路一边思考的安彤好几次踩空,险些从陡峭的山崖上载下去,吓得李民急忙护住她,“小心。”
“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从这里掉下去,轻则伤筋动骨,重则粉身碎骨,你知道吗?”心中担忧的李民不免语气有些重。
安彤倒不甚在意,“我知道啊,这不是有你嘛,你会让我掉下去吗?”
她脱口而出的一句反问让李民哑口无言,更无处遁形,“那你自己也得小心点。”
“我会的。”
二人下了山,早已过了掌灯时分,卖臭豆腐的王氏早已回家。
看着安彤失落的样子,李民说:“要不咱们歇一晚上再回去。”
“不了,我不想让嬷嬷为难,下次吧。”
“好,下次。”李民即刻带着安彤回宫,二人在宫门口下马,各自回宫。
第二天安彤一起床就看见床头放着一份臭豆腐,顿时激动地掉眼泪,这份东西虽然那不是什么名贵稀罕东西,但却可以让她的心发烫。自从爹爹娘亲过世,再没有人关心她的喜怒哀乐,疼惜她每天受尽欺凌使唤,唯有他是真心疼爱自己……听到有人起身的动静,安彤急忙擦掉泪水,将臭豆腐装进梳妆盒里藏起来,起身洗漱更衣,晚间方才小口小口地吃掉。
当夜安彤上吐下泻,高烧不退,封嬷嬷不在宫中,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了一个得急病宫女去请太医。
昏迷中,仿佛听到倩姨的声音,“学会用药,能炼毒亦能救命,学会了解对手和他的敌人,才能找最合适的机会,学会悄无声息地下手,才能不留痕迹地离开,安彤,你知道刺杀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悄无声息地达成目标!”
“不是,是全身而退。你一定要记得,刻进骨子里,永远不能忘记。”
“不能达成目的,过苟且偷生的日子,我宁愿放手一搏。”
“不可以,在看到你的仇人死去之前,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着。你能做到吗?”
“我一定会做到。”
“好,还有一件事,享受痛苦的过程,因为它会将你锻炼成完全不同的你。”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