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恍若从九幽深处突然冒出的声音，把沐小凡和公冶羊都吓了一跳。
急忙转过头，却看到被降落伞裹得像个木乃伊的卫长风已经睁开了眼睛。
沐小凡连忙站起，走到他身边：“您醒了？”他表现得很有礼貌，一来卫长风本身就是个老人，二来却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当然，沐小凡绝不认为是因为那此时还昏迷不醒的少女。
听到沐小凡问话，卫长风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眼睛看向沐小凡，半晌没说话。
就是以沐小凡的那点阅历，也能看出，这个老头绝不简单。他应该是那种高高在上，被优越环境和众人的崇敬滋润得有些不识人间烟火的那类人。既使眼前站着的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也仍旧表现得有些让人难于亲近。
他看了看沐小凡，然后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哑着声音道：“不错……虽然修为不高，但资质不错！”仍旧是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
不过沐小凡也能看出，老头也是本性使然，并非有瞧不起人那种意思。他的脸上甚至带着几分欣慰，似乎对沐小凡很满意。
然后他动了下身子，似乎想要坐起。沐小凡忙伸手去扶：“您的伤势刚有好转，还是躺着多休息为好。”
卫长风闭着眼睛定了定神，然后轻摇了一下头：“没事……我的身子我清楚。”
沐小凡只能由着他。
卫长风靠着沐小凡的肩膀坐起，看见身边的少女，眼中掠过一丝慈详。
然后又微微偏头，看向沐小凡，口中缓缓道：“本以为今日已临绝境，想不到最终却为恩公所救。大恩不言谢，若有来生，必当做牛做马报答恩公……”此时他的言语中终于带上了几分谦卑。
沐小凡忙道：“哪里的话……”
沐小凡话还没说完，卫长风已接着道：“……只是，小老儿厚颜，还想请恩公再帮帮忙。”
沐小凡有些为难：“我应该帮不了您什么大忙，要是您缺点灵玉养老什么的倒是尽管开口。”
他觉得这老头一准是要找他帮忙报仇的。可是对于这事，他却真的是有心无力。不说别的，就是吴道正这样的货色再来上一个两个，他就得落荒而逃了，所以赶紧在话中埋下了伏笔。
卫长风轻摇了一下头，有些颓唐地叹了口气，随后虚弱地道：“不久前，我带着全家自无上道逃出，一路遭遇追杀，到了此地，我已经只剩下唯一的亲人……”
沐小凡也有些替他难过，口中说：“很不幸，可是那个……”他心说，那话儿来了。
卫长风突然偏了一下头，定定地看着沐小凡：“我是想请你帮帮我！”
沐小凡悚然一惊，不禁下意识地道：“我帮不了……”
卫长风闻言神色一黯，但他还是强打起精神，坚定地道：“你是这世上唯一能帮我的人了。”
沐小凡手一指公冶羊：“他也能帮你。”
公冶羊大张着嘴巴，一手指着自己，张口结舌。
卫长风却看都没看老道一眼：“不行，他帮不了……”
公冶羊顿时松了口气。
“这事……我真的帮不了你，我也实在是有心无力……”看见卫长风嘴唇哆嗦，脸色发白，沐小凡也有些心软。
卫长风直直地盯着沐小凡，一字一句地问：“你确定不能帮我了？”
沐小凡被他盯得心里有些发毛，但还是只能说：“我确实是有心无……”
卫长风忽然闭上了眼睛，大滴的混浊老泪从眼角滑落下来：“双儿啊！爷爷对不起你，爷爷要是走了，谁又能帮我照顾你……”
沐小凡有些傻眼：“你刚什么意思……”
……
在卫长风的指点下，沐小凡按压了少女身上几个穴位，少女终于幽幽醒来。
眼睛一睁，少女就是一声尖叫，倒是把沐小凡给吓了一跳。
她双手环胸，身子直往后蹭，满脸警觉地问：“你想干什么……”
沐小凡有些无语，怎么古今中外都是这个桥段。
“双儿，不得无礼，这是恩公……”卫长风颤颤巍巍的声音响起。
双儿听到爷爷的声音，先是一喜，然后又看到她爷爷的样子，不禁又哭出声来：“爷爷，您怎么啦？”
卫长风微笑道：“傻丫头，爷爷没事。”
接下来，免不了又是一番悲喜。搞清楚状况的少女又扭扭捏捏的过来给沐小凡和老道见礼。只是轮到沐小凡时，少女的眼睛却始终不敢看向他，一抹嫣红甚至浸染了玉颈。
沐小凡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却是因为自己没穿上衣。只是他也有些无奈，他的衣服此时还穿在少女身上，总不能叫人家脱下衣服吧？指不定人家小姑娘会怎么想呢！
公冶羊却是个人精，看见沐小凡有些尴尬，他立刻跑去找了一件没什么血污的道衣。只不过身材高大的沐小凡套上道衣，脚下又是迷彩裤，战斗靴，看起来更显得不伦不类。
卫长风看了看沐小凡，带着试探的语气问道：“敢问恩公仙乡何处？”
沐小凡暗自撇嘴：“都把孙女托付给我了，才想起问我的来历，老头你也太那个……啥了吧？”
嘴上却道：“仙乡……哦，我是从界门……山里来的。”这话也不算骗卫长风，所以沐小凡并不怎么心虚。
“哦……”卫长风点点头，只是眼神却带着点意味深长的味道。别人不知道，但他身为无上道管理典籍的长老，却是知道的，在那界门山中，隐居着几个不出世的修仙家族，据说都是从凡界飞升的仙人遗下的血脉。这少年如此人材，很可能就是这些家族的子弟。
“恩公的本领和这些法宝……都是家族传授的？”卫长风看了看沐小凡的步枪，还有背囊边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沐小凡沉默不语，他倒不是纯良得不会骗人，只是他自知对修界了解不多，要是张嘴乱说，被人拆穿了反倒不好。
卫长风摇头失笑：“恩公既然不说，那我也不勉强，只是……恩公可有家室？”
沐小凡立刻摇头。
卫长风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他自家知道自家事，虽然不知眼前两人怎么能够救得自己性命，可是他的金丹在先前尝试自爆时已完全毁去，甚至气海都已崩溃。眼下虽说经脉中尚残存灵力，可是不久就将完全散逸。到时虽然不致立即陨命，但本身寿元已尽，却是没有几天好活了。
唯一让他不能放心的就是自家的孙女，可是亲信家人都已被杀，自己已经没有一个可以托付的人了。
眼前这少年虽说修为低微，但能够杀掉这许多修士，若说没有点底牌，恐怕没人会相信。
此人即有实力，又与无上道敌对，人也生得英武不凡，年纪又与双儿相当，实在是再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再加上他又能见危相助，面对自己和双儿这样全无自卫之力的伤者也能做到斯文守礼，心性应该也是不错。所以先前卫长风才会毅然将双儿托付于他。
可是他心中还是有些担心，若是这少年已有家室，会不会委屈了自家孙女。现在看见沐小凡摇头，顿时胸口一块大石落了地。
此时他的精神更加见好，慢慢抬起手来，从腰间解下一个丝囊，沐小凡立刻认出正是先前公冶羊指给他看的那种芥子袋。
公冶羊看着芥子袋的眼神却有些古怪，先前正是在取这芥子袋时，卫子风却给他来了个自爆，当场吓得他亡魂大冒。此时看到这芥子袋，神色就有些不自然了。
这时双儿看见卫子风闭目凝神，神色似乎有些吃力，忙问道：“爷爷，您在做什么？”
卫子风睁开眼睛，看看沐小凡和双儿，呵呵笑道：“趁着我还能打开芥子袋，先把给你们的东西取出来。”言罢又闭上了眼。
下一刻，一个小木像出现在了他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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