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阳对黑衣人的突然离去表示了小小惊讶,但宁笏并没有注意这边,她也就费事与他说了。
这样的戏码维持了并没有多久,因为就在苏家兄弟战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忽然有武官领了数百兵马进来打圆场,并义正辞严带来了皇后口谕,让二人进宫谢罪。虽说看起来是劝架,但其实根本没有人听,骄傲的苏宜不肯撤走,而固执的苏彻认为自己丢了面子,也定要讨回来,所以当兵马掺和进去之后,现场其实变得比刚才更为混乱。
宁笏对于这样的事故感到十分不解:“我要是他们的老子,八成气都要被气死。”
慕阳嘿道:“气死了更省事,他们就可以直接杀进宫去篡权夺位。”
宁笏叹气:“难道天下就没有和和气气更朝换代的吗?”
慕阳默了下道:“这就是欲望。当有肉骨头摆在跟前的时候,绝没有客气相让的两只狗。”
宁笏斜眼睨她:“你的比喻总是这么奇怪。”
两人正在私下里斗嘴,这时候湖心平台上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并数道急促的惊叫声。趴在石栏上的两个人立即挺直腰,往前方望去。
平台上人影踊动,似乎发生了什么特大的变故,只见当中有一将军状的人挥刀高喊:“速把园门围起来,不许任何人出去!”围在曲廊两头的兵丁立即随指挥往数个方向奔去,而又有先前围在苏宜身边的人高喊着“王爷”。人群里苏彻慌乱地望着这一切,手里的长剑指地,仍忘了要插进鞘去。
“发生什么事了?”慕阳捉住身边一急匆匆路过的人问。
那人顾不上回答,快步往前走去。慕阳又捉住个小孩,那小孩道:“不得了啦!有刺客!福王爷遇刺了!”
慕阳一愣,那小孩子当即走掉。
苏宜竟然在这种情况下遇刺?她感到十分不可思议,心里由衷地对这位刺客表示了敬佩之情。
因为无法出园,所以只得顺着人流往偏僻处走。满园子的人像窝被洪水驱逐的老鼠一样,纷纷往前面涌去。到了围墙底下,宁笏将慕阳拖到柳树掩映的墙根处,避开了路中央的人流,才总算喘得口气。
“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在这时候行刺福王?”慕阳拽住几条柳丝,问道。
宁笏回头望了眼湖心处,皱眉道:“越危险的时候就越安全,起码刺客差点就得手了。”
慕阳跟着看了一眼,只见平台上苏宜已经让手下扶了出来,而腰腹之上大片血迹,看来受伤不轻。而那群和尚则跟在后面不断地唱阿弥陀佛,没有丁点用处。苏彻和手下人已经撤走,整个平台上摆着的花卉已经乱成了一团糟。轰轰烈烈的百花会弄成这个样子,凋谢得未免太快。
等苏宜出园之后,园门内也开始放行。只不过每出去一个都需要仔细盘查,连妇女儿童也不放过。许多被搜身的女人尖声大叫,仿佛受到了莫大侮辱,但即使尖叫抗拒也没有办法,比较起担上行刺福王的罪名,略损闺誉实在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轮到慕阳宁笏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将官们依然乐此不疲折腾着每个人。当中有个大胡子看了两眼慕阳,狞笑了下把手探往她前胸。宁笏急欲冲过来,慕阳冲他使了个眼色,抬高手镇定自若任他搜摸。大胡子在她腋侧摸了两把,便将手抽了回去。
出了园来,宁笏回头狠瞪着那大胡子,咬牙道:“福王跟前的走狗,我记住了!总有一天我帮你报了此仇!”
慕阳劝道:“我身上放了七蚕粉,他那只手没半年几个月,好不了的。”
宁笏愣了下,消了些气,但是又道:“那我也饶不了他!”
慕阳也只好由他。
这一天下来的遭遇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样的心情,魏国两位王爷的矛盾是切切实见识到了,大体与传闻里差距不多。但是苏宜的实力也是让人看在眼里,苏彻有皇后为后盾,他也敢公然与之对抗,背地里要是没有几把刷子,不可能这么大胆。苏彻虽然也不可小觑,但终究还是个浮躁的少年,要想达到苏宜那般内外兼修,还有几分难度。
于是苏靖的对手目前最强大的应该算是苏宜,而居然这么巧,苏彻前来挑衅之时,苏宜就公然被人行刺,到底也不知大快了谁人之心。
回到酒坊,慕阳和宁笏都觉疲惫不堪。上了门板,随便弄了点饭吃,便就打算洗漱进房。
这时候突然只听门外砰啷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门板上。走到天井的两人顿时止步,再听去,门外又已无声。宁笏吩咐慕阳噤声,自己开了一小块板,探头往外。屋里慕阳只见他脸上忽然一怔,接着就睁大了眼睛。于是也跟着凑过去。一看,门外居然趴着个一动不动的黑衣人!
两个人同时怔在那里,只见这人缓缓喘了口气,将头抬了抬,然后又以更重的力量往地上砸去。宁笏探手在他鼻尖前凑了凑,回头道:“还有气。”
围墙外这时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以及一连串急促的追喊声,听声音像是官府追兵。
两人屏息听了一阵,也不多话,先将这人拖进门来,扶往天井后柴草房里。
宁笏抱了捆稻草铺在地上,然后拿了条以前人家用来栓狗的铁链将这人锁在柱上,将他搬上稻草堆。慕阳去隔壁举了灯来,凑近一看,原来是个二十六七岁的男人,身上肌肉十分紧致,腰上也挎着柄剑,十多年的陪武经验告诉她,这是个长期练武的武士。
宁笏去取他身上的剑查看,不经意带动了他腰上的荷包,荷包的银色衬着他衣服的黑色,十分显眼。慕阳拾起它:“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
黑衣人受的是剑伤,宁笏解了他衣襟,正打水给他擦洗伤口,这时不在意道:“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见过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慕阳再看了看黑衣人的脸,当下一拍手:“想起来了,今天在莫明湖,我见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