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姑娘以为如何?”
裴渡老谋深算望着慕阳,虽然微笑得极美但又透着十二分阴险。
慕阳剜了他一眼,伏倒在地:“但凭皇上及王爷作主。”
看得出来苏洛还不是十分情愿册立苏靖,但态度却已经开始松动,裴渡让她留下,实质也是在借着云姬的影响力推动事情发展,对此,她没有什么理由反对。只不过内心对于宁师父的动机越来越感到怀疑。
慕阳表过态后,苏靖的意见其实已经不再重要了,没片刻苏洛便躺下歇息,慕阳现在以承乾宫女史的身份送裴渡与昌王出来。
到了殿外,苏靖蹙眉回头:“阿禅,真的愿意留下来吗?要是不愿意,我可以去求父皇。”
慕阳打断他:“福王卫王接下来肯定会有不少动作,王爷回府之后,一切事情还是听从太傅吩咐的好,我在宫里与你们里应外合。还烦你与宁笏说一声,就说我得过段时间再回去,小酒坊的生意就让他给停了吧。”
……
苏靖走后,天也已经亮了。慕阳毫无睡意,但挨着书案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思绪。基于苏洛留她下来的目的尚不明确,不知道他是因为把她当成了云姬,还是只是图个心理安慰,有些事情并不好计划。比如皇后这一关很明显是个难关,首先必须打败她,才能算是打败苏彻,然后还有苏宜,强大的苏宜该想个什么法子让他弃权,这也是个棘手的事情。
思来想去她还是有些佩服裴渡,虽然这半老男人思想未免过于阴暗,但在这件事上,平心而论他是把她利用得蛮出彩的。而她还只能积极发挥作为一颗棋子的作用,使苏洛最终打消顾虑——不过说到这里,就不得不先深究一下,苏洛心底的顾虑究竟是什么了。
苏洛这一睡居然睡到午才起,根据宫里医官说,这半年来圣上极少睡得这么沉稳,以至于病情愈发加重。慕阳看了看苏洛气色,为免亲自动手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便假装不懂医术,让医官们号了号脉。而后据说脉象稳健了大半,而且可以大胆进食了。
慕阳便让宫女们预备了饭食进内,苏洛吃了半碗粥,以及些点心素菜,看那精神,果然较之昨晚又更利索了些。
服药后,苏洛招她近前:“你看朕是不是看起来不像四十多岁的人?”
慕阳当真就仔细看起他来。这本是张极好的脸蛋,眉眼也十分儒雅韵致,尤其是那道鼻梁,很是挺直有型。但可惜因为病得太久,肌肤没有光泽,头发也略显斑白。慕阳托着腮道:“皇上想听真话?”苏洛道:“那当然,朕可不是那种只喜欢听奉承话的人。”慕阳想了下:“好吧,那依我看,皇上看起来起码有五十五六了。要是在太阳底下,只怕六十岁也看得上。”
苏洛愣了下,看来受了些打击。他抚着脸道:“真的有那么老么?”
慕阳微叹,托着腮没动:“本来看上去是有这么老了,但过了这一天,好像又年轻了几岁。现在像五十二三的人。”
苏洛略松了口气,嗔她:“下回说话,可不许这么大喘气。你拿个镜子给朕看看。”
慕阳噔噔跑到镜台前,拿了个小菱花镜,回到床前递给他。并指着镜子里他花白头发道:“您瞧,这里可不是显老么?——”
“皇上,您怎么起来了?”
这里一老一小正研究着,殿门外忽然响起道声音。慕阳望去,只见皇后打先,苏彻随后,领着一帮**人往这里来。看到二人这么亲密,皇后脸色当即像泼翻了调料,瞬间绿油油地。而在看清楚她长相时,她脸色又顿时一变,变得异常煞白而恐怖。
慕阳并不意外她的反应,云姬死时现任皇后已经进宫,她当然会对这张脸有印象。但她觉得,即使自己顶着张死人的脸,也不致于让人感到这么恐怖——要不是已经调查过,确定云姬的确是死于疾病,否则的话搞不好她真会以为云姬之死与面前这皇后有关。
宫里什么样的怪事没有?尤其关乎争风吃醋。她自己的死就是个例子。
“云……你,你是谁?”
毫无意外,皇后把她错看成云姬。慕阳弯腰道:“承乾宫女史宁禅,给皇后娘娘请安。”规矩做得无懈可击。
“宁禅?”皇后皱眉,走向龙榻,“皇上,宫里多了个人,臣妾怎么不知道?”
苏洛微笑着,笑容里却透着股距离:“朕召个女史侍候而已,梓童不必紧张。”
皇后剜了眼慕阳,不咸不淡道:“这位新女史,规矩倒是学得齐全。也不知从哪里来的?”
昨天夜里慕阳在帘下等候召见时,皇后并没有看见她,所以对她毫无印象。苏洛道:“是裴渡引荐来的,文采极好,朕便就留下了。”他话语里故意避开了苏靖,想来是怕皇后为难,慕阳也不便多嘴,再颌了下首,以示对皇后致敬。
皇后扬唇:“一介女流,能有多少文采?便是有,也不过是些闺阁之辞。彻儿今日也写了篇治国赋,倒被先生赞了是大学问的,方才听太医院说皇上龙体好了许多,便拿来请皇上鉴鉴。”
苏彻得了示意,从宫女手里取过一小叠纸,恭谨递了上去。
苏洛道:“都已经是大人了,拿个文章过来还需梓童陪着么?若是这样胆小畏缩,如何成器?”
苏彻脸颊一红,跪了下去。皇后道:“臣妾也是要来看看皇上,顺道与他同来罢了,倒不是特意陪着。”
苏洛嗯了声,示意慕阳将文章接过。
苏彻在递纸章的时候,抬头看向慕阳,眉头带着恨意的皱起,就像瞪着个帮着兄弟抢自己糖果的帮凶。慕阳想他恨自己这是有理由的,因为她是“裴渡引荐进来的”人。裴渡引荐的人,也就等于是苏靖的人,这个恨屋及乌的孩子,离成大事真的还有不少距离。
这样的人怎么能当太子呢?慕阳替苏洛感到忧心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