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围聚的小宴,苏靖居然醉了,宁笏和叶离送慕阳出府。
门下,告完辞,慕阳又停了步,回头问叶离:“最熟悉的小鹿,是什么意思?”
叶离微怔,微笑:“宁姑娘莫非不知道这典故?”
慕阳摇头。
叶离敛色,意味深长望着她:“那么宁姑娘可知,你与文康皇后相貌极为相像?”
慕阳点头:“我知。”
叶离道:“这便是了。许多年前,皇上也称文康皇后是山谷里的小鹿。你与皇后极像,于王爷来说,岂非是最熟悉?”
慕阳恍然。想了想再道:“看来王爷对文康皇后感情甚为深厚。”
叶离依旧笑得滴水不漏:“骨肉母子,感情自然深厚。”
慕阳也笑了笑,说道:“那么,叶大人可知王爷与裴太傅之间曾有过什么过节?”
叶离怔住,哑然无语。
……
油壁蓬车里,宁笏与慕阳同坐一排。
这次换成是慕阳心事重重。宁笏等了半日不见她开口,便问:“昨晚后来可还好?”她点头:“你呢,苏靖有没有问起你去了哪里?”他嗯了声,“我说临时去买了点东西,搪塞过去了。”慕阳皱眉:“他到底知不知道昨晚宫中出了事?”宁笏想了想说:“应该还不知。昨晚回来到刚刚,他都一个人呆着,并没有人递消息给他,也不见他召见什么人。怎么了?”
慕阳摇头:“没什么,我只不过觉得这种事情他应该最先知道才是。以他的警觉,不可能不知道有人跟踪他。”
“有人跟踪他?”宁笏似乎不信。“我怎么不知道?”
慕阳撑着额,“我本来以为人是皇后派来的,但结果不是。我怎么也想不到幕后会是谁,难道会是苏宜?可是他现在被押禁在府为期半年,里外都有裴渡的人监视,不可能会有机会派人行凶。”
宁笏思索着,“会不会是他的党羽?”
慕阳微哼:“他要是有这么得力的党羽,也不至于到今日。”
宁笏也不知道怎么分析了。皱眉坐了一阵,看她:“你怎么知道不是皇后派去的?”
“因为我去过椒房殿了。”慕阳说完撩开车帘,看着外面街景。“我相信这回跟她没关系。一来是因为她确实不像撒谎,二来,是因为那刺客对自己是得皇后授意而来承认得太快了。如果我是皇后,绝不会找个这么鳖脚的刺客来坏事。”
宁笏说:“你怎么会直接去找皇后呢?难道你不知道这等于打草惊蛇,会使我们变得很被动?”
慕阳叹了口气,转回头来,“我知道,但是,我去找她不是为了逼她承认找人行刺,而是为了确认这个。”她摊开手掌,红润掌心上赫然躺着那枚雕花银牌。“这牌子上面的图案我是第二次见到,第一次是在君淳那里。”
她摊开另一只手,那手心上也躺着枚相似银牌,只不过看上去更为光亮些。
……
回到承乾殿,慕阳先去见苏洛。然而殿门居然紧闭,门口有太监把守,并不让她进入。她在廊下略站了站,听得里面有人说话,心知是有人在内禀事,便就在旁边栏上坐下等待。
廊外花木尚盛,月亮已初升上来,淡淡光辉将树木映得颜色模糊。两名宫女踏着碎步经过阶前,身姿拂动了花枝,将静止的月影撩得零落不堪。
慕阳斜倚着廊柱,手指在袖内勾画着掌心牌子上的花纹。这纹路她太熟悉了,过去几年她甚至已临摹过无数遍。
君淳和刺客,一个是风度翩翩的心上人,一个是有着水肿眼的凶手刺客。他们俩看起来完全不搭边,却居然有同样刻饰的一块牌子。
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寻常花纹与有着特殊含义的花纹还是辩别得出来,这纹路上有祥云与龙爪,绝不会是寻常百姓所能拥有。
君淳说他来自齐国,刺客却在魏国出现,他们究竟是属于同一个暗杀组织,还是有着复杂的隶属关系?从这两块相似的银牌上,慕阳忽觉自己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
殿门忽然吱呀一声,从开启的门内陆续走出三四名武官身份的人来。守门的太监送完几人,回头看了她一眼,碎步过来:“大人可以入内了。”
慕阳整了整衣摆,踏步入屋。
苏洛坐在案后紧皱双眉,一动不动望着面前摊开的一叠纸张,看似有怒意。
她轻步上前与他斟了杯茶,然后坐在旁边。
“这里是各部送来昨夜之事的详情,阿禅猜猜,这幕后指使者是谁?”
苏洛头也没抬,低沉着声音说。
慕阳心头一跳,抿紧了嘴。
他抬起头,表情复杂看了她半晌,将那纸挪开了些,低缓道:“是皇后。”
慕阳僵住,失声道:“皇后?”
苏洛苦笑一声,“你也想不到吧?堂堂一国皇后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不……”慕阳嗫嚅,想说什么,却又怎么都说不出来。
“我问你,靖儿昨夜交给你一本大臣联名告国丈国舅一家私通驻兵意图谋逆的折子对不对?”苏洛两眼紧盯着她,眼里是浓浓的心痛。“那折子是裴渡写好交给靖儿,让其面呈与朕。靖儿交给你时,刺客暗中瞧见,于是对你下手。皇后犯下这等大错,现在即使那折子所述之事与事实有违,宫内行凶之罪皇后无论如何也推脱不掉!”
“……”
慕阳有些呆怔。行刺的人是皇后的人,难道说是自己判断有误?但这怎么可能,她的直觉一向那么准,她敢肯定皇后这次没有撒谎,刺客行刺为的是谋利,也不可能蠢到在自己身上刻下金主的姓氏。这是有人诬陷!
“皇上。”她面色凝重,望着苏洛。“证据确凿吗?”
苏洛撇开脸,“有人亲眼见到刺客逃离承乾宫后,转去了椒房殿,之后便不见踪影。而方才侍卫已经在皇后偏殿搜出一身带血的夜行衣。”
慕阳听完,讷然半日,“那也许是有人嫁祸——”
“如果这是嫁祸,那么这个呢?!”
苏洛自书案上扬起一方绢子,上面墨汁写了几行字。“这是那夜行衣里她花千金买凶的字据,这上面的凤玺,还有假么?!”
慕阳瞪大眼睛望着,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