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菁费了那么大的功夫，荒地里长出的苜蓿苗，细细黄黄没有一点精神。
背地里很多人都笑话杨菁，说她让刘林刚耍了，王氏和柴氏听说了，经常在家一唱一和地嘲笑她。
李南昌陪着杨菁到了地里，看她情绪还好，这才略略松口气。
“你觉得是什么原因？还是因为盐碱吗？”她问李南昌。
“不是的，地里都不泛碱了。我看，是地力太薄。整个刘家营的地，庄稼都长得不太好，咱们这里尤其明显些。”大水褪去，把肥力都带走了。
这时候的庄稼地，全靠农家肥，可是一个家，哪来那么肥料？有些仔细的农民，撒尿都不肯去别人地里。
“一千多亩地，咱们哪来那么肥料啊。”李南昌发愁地说。
“养猪吧，你带人把那里垫高，砌出猪圈。”杨菁看了看，她怕传猪瘟，不敢让猪圈弄太大，就用手指了两个地方。
李南昌按照杨菁说的样子，砌出猪圈，接着，又砌了牛圈羊圈，杨菁拿出钱，猪呀牛呀羊呀，全养起来。
带着牲口粪便的水浇灌苜蓿，苜蓿马上就绿起来。
“三奶奶，这地果然能养起来，到了年底，猪也都能卖一笔钱呢。”李南昌很高兴。
地多粪少，一时还不能彻底解决问题，再加上苜蓿还很矮，杨菁舍不得让人割下来，但猪羊牛的嘴巴，都得吃东西，每天要购买青草，还要买精饲料，杨菁手里的那点银子嗖嗖地出去了。
不管怎样拮据，地里干活的人，每个月都要发钱，他们一家老小还指望这个吃饭呢，杨菁想方设法筹资，不敢拖欠。
这天正是张世贤沐休的日子，他兴致勃勃想要和杨菁一起出去。
“你去干什么？”杨菁不耐烦。
“你去蒲州府玩，带上我不行？张世贤很奇怪，杨菁一贯不小气啊。
“我要把金戒指金项圈卖掉，不是去玩儿。”
张世贤看到漂亮的首饰，一脸惋惜：“你为啥要卖呢？”
“傻瓜，没钱了，地里的那些猪牛羊，每天吃东西，就要不少的银子，还有家里，天天菜啊肉的，也得花钱呐。”吃了两天素，二老爷的脸就拉有几丈长，他现在不仅一分钱不出，还动不动摆出不想和杨菁一起过的架势，雷氏也拿他没办法。
吃饭从来不掏钱，架子端得跟个大尾巴狼一样，杨菁要不是想要二老爷震着王氏和柴氏，早就和他闹翻了。
张世贤现在读书很专心，回家也玩会儿，但每晚都要写一个时辰的字，先生经常在同学面前夸他，让他越学越有劲，家里的事情，他就很少知道。听杨菁这么说，他伸出手拦住她：“等会，咱们先借爹的钱，等年底你卖了猪羊，再还给他。”
“哼，还说这话呢，你爹和咱们一起吃饭，这都几个月了，一分钱都没掏，等于咱们养着他呢。”杨菁越说越委屈，眼看都要哭了，张世贤转身跑出去了。
“你说啥？你媳妇给你说，我吃饭不掏钱了？”二老爷声音里有愤怒，还有，算是愧疚吧。杨菁坐在主屋客厅，西屋里的声音，她听得清清的。
“爹，我俩多大？你不养着我们，怎么能反过来呢？还好是我媳妇儿，别人谁能受得了。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不把你笑死。”
杨菁很吃惊张世贤能说出这样的话，他才九岁。
“好了爹，这些我也不计较了，我媳妇没钱，要去蒲州城卖戒指项圈呢。你看怎么办吧。”
二老爷好一会儿不说话，最后，吭吭哧哧地问：“你说怎么办？”
“算了，我也不要你养活了，你先借我们点儿，等年底，那些猪啊羊的卖掉，就还你。”
“得多少？”
“一个月借给我们十两，到年底还你。”
杨菁还以为二老爷会借给她呢，没想到屋里一点声音也没有了，过了一会儿，世贤气愤地说道：“爹，咱家每月，要吃二两银子，我和媳妇能吃多少？四个月，你给我六两银子，不然，我就满街宣扬去。”
“你，你，竟然敢威胁老子，我打死你这个小畜生——”
“哇——”
看来二老爷动手了，世贤哭着出来，对杨菁说：“咱们不和他过了，他不是我爹，我不认识他，呜呜”
雷氏跑出来，捂住儿子的嘴巴，哄了半天，晚上悄悄给杨菁了一贯钱，还不够一个月吃饭的呢。
杨菁在接下来的日子，天天吃素，二老爷不掏钱，她决定素到底，不管二老爷怎样沉着脸，怎样摔筷子，杨菁不为所动，反正厨房的人，只听她的，只是可怜了那些下人，也得跟着吃素。
王氏和柴氏的厨房里，天天飘出肉味儿，二老爷越闻越馋，他这才发现，自己养大的两个儿子都是白眼狼，没有一个人记得他。
雷氏劝二老爷：“三媳妇没钱了，你掏点银子去买肉啊，和儿子一起吃了这么久，咱们一个子儿都没出，你还动不动发脾气，你不觉得丢脸，我都替你脸红呢。”
“你知道个屁，我现在没有进项，这银子花出去，就进不来了。”
“孩子借点你都不肯吗？真逼着她去卖嫁妆？”
“我不管。谁也别从我手里弄出钱去。”
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杨菁看二老爷智商这么低下，又好气又好笑，现在饭桌上顿顿就咸菜，二老爷馋的招架不住了。
这天，二老爷吃过晚饭，一个人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时手缩在衣袖里，他这样好几次了，杨菁原来没反应过来，这回忽然意识到，二老爷偷偷买好吃的了。
“爷爷刚才过去，身上怎么这么香？”张立勇学习最差，嘴巴最叼，连鼻子的嗅觉，都比家里其他孩子灵敏。
他悄悄跑到主屋里去。
“哥哥干啥去了？”柴氏的二儿子张立志问杨菁。
“你哥好像说什么香——”杨菁歪着头思索。
张立明不动声色地跑进主屋，张立清也立刻跟了进去，等一会儿他们出来了，虽然什么也没说，那几天只要看到二老爷行动有点鬼祟，他们就紧紧跟着，二老爷的地下行动不得不收敛了些。
这样过了七八天，他肚子里的馋虫实在忍不住，二老爷又悄悄买了一个卤猪心，用油纸包着藏在袖子里，刚进二门，碰上刘妈急急火火往外走，一下子把猪心撞出来，掉到地上。
杨菁、张世贤都在院里站着，张立明飞跑过去，捡起猪心就跑，其他孩子，在后面猛追，几个孩子为了吃食，在院里你追我夺，大的跑小的叫，屋里乱了套。
“爹，咱们还是分开吃饭吧。没道理你让我一个九岁的儿子养着。”不等杨菁说话，张世贤已经一脸气愤地吼起来，二老爷的脸涨成猪肝色，雷氏赶紧拉了儿子进屋，她怕男人动手。
二老爷看到杨菁眼光里的不屑，他目光闪烁了一下，匆匆走进屋里，第二天早饭，杨菁只让刘妈煮了两个荷包蛋，下了一撮挂面，她和张世贤吃了。
雷氏和二老爷的脸，很难看，杨菁理也不理，叫上张恩选载她去地里。
苜蓿长高了很多，但猪也大了，吃得也越来越多，杨菁不敢再拖，第二天就去城里变卖了几件首饰，得了一百多两银子。冬天就要来了，没有了鲜嫩的苜蓿，买饲料要花的钱越来越多，她必须有备无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