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心殿外,大家都在焦急等待。慕容权犹是昏迷不醒,太后心内焦急万分,但还强自镇定,召来李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在玉凉殿纳凉,皇上怎么会中镖?而且这镖上还喂着毒?了不得了!”
李春也是满头的汗:“启禀太后,谁都没搞清怎么回事。皇上是和琼玉娘子在一起正说着话,不知怎么,忽然就抱着琼玉娘子转了个身,然后就中了镖。侍卫分析,那镖是冲着琼玉娘子来的。皇上是为了保护琼玉娘子才…….。”
“琼玉娘子?又是这个女人!”太后狠狠的切齿道:“这个女人真是祸水!权儿这般迷恋于她,终于栽在她的手里!李春,你急召她来,我有话要说!”
合欢被带到了太后跟前。太后冷冷的打量着她,看她体态纤弱,容貌绝美,心中道:“好一个狐媚子!此人在权儿身边,终是一个祸端。”
合欢跪到手足都麻了,才听见太后象寒冰一样冰冷的语气:“起来吧。”
她恭顺的站了起来,却因为手足都跪得麻了,不妨打了个趔趄。清莲赶紧扶持,太后沉声道:“让她自己起来!哪有这么娇贵?何况是罪臣的眷属!”
太后的话针扎一般刺在合欢的心上,心中刺痛难当,这时,她才感到,失去了慕容权的庇护,她在这宫中是步步荆棘。这深宫之中,除了他对她的宠爱,那是漫无边际的,其余的皆是冷心冷眼,巴不得把她一踩到底永无翻身之日。
合欢的性子,是外冷内热。太后对她如此,她虽然恭守着本分,但从脸上透出的淡然和冷漠,足以让太后厌恶至极。
“琼玉娘子?”太后道:“那日在和馨殿,哀家为了皇家的面子,否定了你出自景家。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你根本不配出现在这里!你总算知道些好歹,辞去了皇贵妃的封号。哀家知道皇上很是宠爱你,皇上喜爱的女人,哀家也不能拿你怎么样。哀家要训诫你的是,既然进了皇家,做了皇帝的女人,就要忘了自己以前的事,忘了自己以前的身份,规规矩矩的做你的琼玉娘子!但凡我知道你有一点不安分的地方,但凡我知道你还想着你的前夫,不把全部的心思放在怎样伺候皇上身上,你得小心着你的脑袋,还得小心着你们林家家族的脑袋。你的妹妹在宫里,她很好,你要当心,莫要牵连她!”
太后的一席话如雷鸣一般,震得合欢耳中轰鸣。她进宫这么久,太后从来没有召见过她。她听说太后很慈祥,没想到她竟是如此的利落狠心。她心想:“原来,在这里,只有他肯宽容我,肯让我在心中还为景仁留下一席之地。我一直恼恨着他,没想到他为了我,竟连命也肯舍去。这世上还有谁能这样待我?景仁,以后我只能把你深深藏在心间。原谅我,我身不由己,一举一动都牵连着家人,还有香樱。香樱是我的妹妹,骨肉情深,她纵然对我有许多误会,许多不满,但我总是她的姐姐,我要为她着想。对不起,景仁!”
她脸色恭顺道:“是,臣妾谨记。”
太后见她恭顺,知道那番话起了作用,脸色稍霁,道:“现在皇上受了重伤,你就在他身边打个地铺,要目不交睫的伺候他。你终究是他心爱的人,他见到你,心情也会好点。你要打叠起千百倍的精神,千百倍的温柔。我可是处处有眼线,你别想怠懒,欺瞒于我!”
合欢低声道:“是。”
“你现在就住进澄心殿,马上!”
那日,放飞镖的正是唐云。此刻他腿上负伤,强自支撑,好不容易到了慧太妃的玉冰殿,看到外面廊上无人,急忙潜入慧太妃的卧室。
慧太妃正在焦急等待,看他进来,忙问:“得手了没有?”
唐云一把扯去面纱,道:“狗皇帝挡了这镖,贱人命大,无事!”
慧太妃忙搀扶他:“杀了狗皇帝更好!为我鸿儿报仇雪恨!”又赶紧拿来伤药棉花,道:“小唐,你要不要紧?”
“我没事。不过脚上受伤,这两天终是不太方便。我怕他们一个个的搜查,搜到这儿来。”
“他们倒还不敢。毕竟我也是太妃之尊,小唐,你赶紧把衣服换了。从后门出去。哎,这狗皇帝要是这次结果了他,倒是一件好事。”慧太妃道。
“他的气数未尽,还不是时候。玲珑,如他这次被结果了性命,那必定是慕容羽继位。此人温文尔雅,颇有才华,人品也极高。若他做了凤池国的国王,凤池国只有欣欣向荣,国力日益昌盛。哪会有灭国的一天?现在慕容权做皇帝,至少我们还能利用林香樱搅乱**,灭了慕容权的子嗣。奸妃当道,这凤池国不灭也难!”
慧太妃惊道:“看来慕容羽也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那是当然。他和林合欢,绝非我们所能左右。可是灭林合欢容易,灭慕容羽难!”唐云叹道。
慧太妃脸上闪过一丝狠毒的冷笑:“我们一定会找到机会的。是人,总有软弱的地方,总有让我们的刀可以插进去的软肋。哼哼,庖丁解牛,原可以找到关节处,那便是游刃有余。”
唐云道:“等机会吧。现在风声很紧,不宜行动。”他眉头皱紧,哼了一声,慧太妃忙道:“小唐,你伤势很重吗?”
“还行。支撑得住。不过我们要一个替死鬼。我看小李子很好。”他边让慧太妃为他包裹伤口边道。
“小李子?他愿意吗?”
“当然是不愿意的。谁不贪恋生?但要是以他全家人的性命要挟,他也只能无可奈何。哎,他是我的徒弟,我曾救过他,否则五年前他已死了。这次就算是他还我一条命吧。我会让他好好死的,他的家人,我自会照顾。”
慧太妃给唐云包扎好了,又取来太监服饰,换好了,便从后门悄悄的出去。这时,听到外面乱糟糟的响成一片,她赶紧换了湖绸睡衣,把长发放下,做出一幅海棠春睡的慵慵懒懒的姿态,曼声道:“外面谁这么吵?”
绣春赶紧进来,道:“是守护皇城的御林军,说是发现刺客,顺着血迹寻找,就一路找到咱们这儿来了。叫着嚷着,很不成样子,惊扰娘娘睡觉了。”
慧太妃心想:“倒是要和他们对付一阵,让小唐那边有时间布置好。”便道:“我出去看看。”
绣春道:“打发他们也就是了,莫非还敢搜玉冰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慧太妃坐了起来,吩咐绣春给她梳头,又换了整齐衣衫,道:“到底还是要去去他们的疑心。我是太妃,原不过问宫中的是非,是个闲云野鹤一般的闲散人物。但现在人家把事情找到了头上,又是什么刺客之类的大事,咱们要不出去和他们解释一下,只是用势压人的话,他们暂且是让咱们给屏退了。难保日后不会有风言风语传到太后耳中,我这个太妃全是个空架子,事事若非自己识趣哪会有在的好日子?如果太后心中存了个疙瘩,绣春,你说,咱们玉冰殿以后的日子还会好过吗?”
绣春听了慧太妃的话,心中一惊,道:“还是太妃想得深看得远,奴婢想得简单了。”
“深宫之中,人要长十个心眼,才活得下去。”慧太妃在镜前顾盼。她是最爱美的,哪怕见侍卫也不肯容貌上有一丝丝的马虎。但见长发如云,肤光胜雪,好一个绝色佳人。方嫣然一笑道:“出去吧。”
外面站了一帮侍卫,俱执了火炬,大放光明,倒如白昼一般明亮。见到慧太妃出来,领首的倪统领忙恭敬地行了个礼道:“惊扰太妃鸾驾,小的该死。实在是宫中出大事了,少不得查一查。”
“大事?”慧太妃显出一副茫然无知的神态:“好好的清平世界,有什么大事?”
“宫中有刺客。我们顺着血迹,追到了这里。太妃,奇怪的是,那血迹在玉冰殿门口便不见了。”
慧太妃一听刺客,脸色随即苍白,道:“有刺客,那可得好好查一查。吓死我了,这宫中有刺客,还了得?不找出这个人来,哀家连睡梦中都会害怕。倪统领,可有人受伤?”
慕容权受伤,是宫中最高机密,倪统领不敢泄漏,只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个子丑寅牟。慧太妃瞧见他这样,也就不再追问,道:“那一定要查一查。绣春,把玉冰殿各处都打开,看看有无刺客躲藏?倪统领,你一定要好好查一查,我一想起有刺客可能会躲在这里,就心惊肉跳。”
她一副娇滴滴的柔弱样子,又是貌美如花,倪统领纵然是男人,也是心中一动。对于这样一个美貌女子,只想着如何去保护她,让她免受风霜之苦,怎会把她与“刺客”联系在一起?
倪统领道:“想来刺客已经到了别处。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太妃,属下纵有一千个胆,也不敢查太妃宫里的人。”
慧太妃笑吟吟道:“倪统领不查一下,我还真不放心。要不要我的房间也进去看一下?也许,这刺客躲进了我的房间,那也是说不定的。”
她都这么说了,倪统领借他一万个胆子,怎敢进太妃的房里搜查?忙不迭道:“惊扰太妃了,属下告退!”说着,便命手下撤去。
慧太妃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若是倪统领真查到她房里,还有她藏在被中的唐云的夜行服未来得及藏好,总算以退为进的吓退了倪统领,避过一个难去。
“太妃,还是太妃高明,几句话就把倪统领给退了。”绣春赞道。
慧太妃淡淡一笑:“我这儿除了鲜花和蜜蜂,哪儿还有有刺的东西?要说有刺,也就是哀家这个未亡人吧。”
绣春笑道:“太妃的心肠是最柔软的,对我们这些奴婢也很好。太妃又是这样好看,哪来的尖刺伤人?”
慧太妃放下盘发,缎子一般的长发披在肩上,叹了口气,道:“绣春,你年纪还轻,没经历过什么事。这女人心里,哪会没有一根刺刺着,让你夜里都睡不好觉。只觉得痛!”
绣春轻声柔气的为慧太妃梳着头发,道:“太妃想必是想念先帝,才这么说吧。太妃这样美的人物,孤身一人,奴婢们都替太妃难过。”
慧太妃不再说话,托着腮,怔怔的发呆,两滴晶莹的泪珠从脸颊上流下。她那根刺,是家国之痛,除了唐云,又有谁知道?不过是一夜比一夜的凄凉,一天比一天剧增的仇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