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广场升起了一堆堆的篝火,卡美族人妇人们开始忙碌着做晚饭。
周武灿身边还围着十几个年青人没有散去,纷纷与他攀谈。周武灿虽然累得筋疲力尽,连话都不想说,可是尽量让自己保持微笑,一一与他们交谈。
有着良好的人际关系,以后在族里的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这个道理他懂。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收拾自己那一堆坛坛罐罐。龙度已经被抬回自己的屋子里了,之前他已经嘱咐过他的父母,吃饭时尽量给他吃一些流质类肉沫汤或果泥,切忌生冷硬和粗糙的食物。
帮龙度喂蜜饯盐水的女孩,蹲在周武灿旁边,好奇地打量着他用来洗手的自制肥皂。
卡美族人用来洗衣洗澡的,是一种类似于皂荚的野生植物,去污能力还尚可,主要是太硬,即使磨碎了,用来起还是刺得慌,刮得手疼。
卡美族人身强皮硬,用起来没什么感觉,可是周武灿用了两次后,搓得皮都快破了,便用动物油脂拌着草木灰,再加上从松树上刮下来的松香,做了一些最原始的肥皂。
女孩大约十三岁,长得恬静可爱。周武灿见她指甲里有不少污垢,便拿起一小块肥皂递给她,笑道:“试着用它洗洗。”
因为里面掺了大量草木灰,这块肥皂看起来又黑又滑,给人一种脏兮兮的感觉。女孩鼓起勇气接过它在手上涂了涂,然后在旁边陶罐的清水里洗了洗,惊奇地发现手上的污垢很轻易就给洗下来了,而且洗的时候,触手柔滑,十分好玩。
看着一双洗干净的手,女孩露出开心的笑容,放在鼻子下用力一嗅,惊喜道:“哇,好香。”
周武灿心里一笑,以后要是有空,从山花里提炼一些香精加进去,制成香皂,那还不美得你鼻子都要掉下来。
女孩一脸陶醉地嗅了一阵自己的手,然后用那种小猫一样惹人疼爱的眼神看着周武灿。
周武灿大手一挥:“看在你今天帮了这么多忙的份上,这些全给你。”
女孩雀跃欢呼一声,赶紧将那些肥皂抱在怀里,生怕被别人抢走似的。
“大哥哥,这些滑滑的黑东西叫什么名字呀?”
“肥皂。”周武灿用汉语答道。
女孩学着念了两遍,认真地记下来了,说道:“大哥哥,你好厉害,感觉你懂很多东西。昨晚我听到你唱的歌,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很好听很新奇,那些调子我从来没听过。他们说你是异族人,你是从哪里来的呀,为什么会呆在我们部落不回家?”
听到“回家”二字,周武灿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父亲和亲朋好友,还有那些没心没肺的大学同学。顿时鼻子一酸,差点儿哭出来。
三年了,老爸的风湿好了些没?妈妈鬓角的白发是不是又多了几根?家里一切还好吗?妹妹中考考得怎么样了?
他很清楚,自己突然不在了,爸妈肯定痛不欲生,家里的情形也会凄惨至极。只是,他一直强制着自己不去想那些事,因为,除了痛苦至极的哭一场,他什么也改变不了。
他揉揉眼睛,对小女孩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美莲·文仑。”小女孩见周武灿神情忧伤,说完自己的名字后,眨了眨乌黑的大眼睛,乖巧地没有再说话。
“美莲。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呢。快回去吧,你阿妈该着急了。”
美莲点点头,抱着肥皂站了起来,像风一样急急跑开,奔向远处一个正在切肉的妇人,大声笑道:“阿妈阿妈,你快看,那个大哥哥送了我一堆香香的肥皂呢。”
看着那温馨的一幕,周武灿鼻子更酸了。
晚饭比昨晚要丰盛许多,除了风干和腌制的象肉,还有一些新打的小型猎物的肉,最主要的是一那头黑皮涎虎。
精英分子作为主要劳动力,吃的食物要比普通族民要精美许多,基本上全是动物身上肉质最嫩的部分。不过,周武灿谢绝了几个精英分子一起进食的邀请,而是走进了普遍族民进餐的区域。
族中一共有近六十位精英分子,围坐在一个巨大的篝火堆旁。亚男用刀插着一片虎肉在火里烤着,见那几个前去邀请周武灿的精英分子空手而归,冷哼一声:“给脸不要脸。”
一个跟龙度交好的精英分子显然不满亚男的这句话,他故意提高声音对旁边的人说道:“那个叫周的异族人,真是个聪明的家伙。以前族里的人伤口过大时,基本上都愈合不了,然后溃烂长脓,直到死去。可是他却用针和线将伤口缝起来,虽然不知道效果会如何,但是这种方法真的很聪明,为什么我们之前都没人想到过呢。还有,你们注意到他往龙度伤口上撒的药粉没,很神奇啊,撒上去后血很快就止住了。以后我也要跟他讨一些用来治伤。”
他旁边的人说道:“他胆子也挺大,居然敢公开对巫医无礼。还好族长大人没有处罚他。”
他俩的对话吸引了更多的精英分子加入。一个说道:“你们不知道,龙度受伤时,肚子大量出血,可是,周叫我按住他肚子里的某个地方,那些血就止住了。”
“他当时还叫我们将裤子脱了,撕成片,往龙度的肚子里填,说是防止内出血。他的方法虽然稀奇古怪,但好像很奏效,龙度伤得那么重,要是换作平时,根本就撑不了几分钟就死了,可是,我们一路将他扛回来,花了一个多小时而他还活着。”另一个人说道。
“我觉得他最厉害的地方在于掷长矛,又狠又准,掷的姿势也很奇怪。虽然看不懂,但总觉得比我们的方法要厉害许多。”
“他唱歌也很厉害啊,声音特别好听。”
他们正说得热火朝天,亚男生气地喝道:“喂,吃饭的时候能不能闭上嘴?!”
“都好好吃饭吧。”坐在精英分子中间、一直沉默不语的河路族长开口说话了,他转头看向亚男说道:“晚上你安排几个人在箭塔上放好哨,我总感觉瓦依族这些天会对我们有动作。”
亚男点头嗯了一声。
河路族长不再说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却时不时地抬起头,看向普通族民进餐区的某个身影。
……
周武灿将东西放回屋里后,来到一个篝火堆旁,用脚尖踢了踢一个正狼吞虎咽象肉的少年,笑道:“给我腾点儿地方。”
这个少年正是林特,他转过头惊喜地看向周武灿,麻利地将屁股挪到一旁。
这个篝火堆比精英分子围坐的那个要小许多,旁边也只围坐了十几个人,除了林特和他的家人,还有一些老弱妇孺。
火堆旁的人都亲切地跟周武灿打起了招呼,周武灿一一笑着回应,然后一屁股坐下,对着架在火堆上的陶罐深吸一口气,夸张地笑道:“好香啊,煮的是什么?”
“狍子汤,我打的。”林特仰起黑黑的脸,臭屁地笑道。
林特的母亲盛了一碗递向周武灿,周武灿接过后道了句谢,放在嘴边吹吹,尝了一口,汤汁香浓,还带有一股浅浅的酸甜味道,估计是放了山芥和酸子叶作调料。
这种原生态的美味,没有地沟油,没有苏丹红,没有化学药剂,在地球上根本吃不到。周武灿享受着美食,和大家愉快地进餐,拉着家常,不时响起爽朗的笑声。在大家的强烈要求下,他讲起了今天打猎的惊验经历,包括自己跌进了鬼谷。不过他隐去了那面那些巨大兵器和岩石大脚的桥段,只是说下面有很多恐怖的巨蚁及凶兽,同时发挥意淫本领,瞎编了一些自己跟这些怪兽斗智斗勇的情节,直听得众人紧张不已,叹为观止,简直将周武灿视若神人。
吃完晚饭,周武灿看看天色,一把拽起林特,要他陪自己去田里转转。
肉虽然好吃,可是顿顿当主食谁也受不了,周武灿现在连做梦都怀念白米饭的味道。两年前,他一次打猎时,意外地在一条小山沟里发现了一小丛成熟的野麦,当时给兴奋得如获至宝,当即制定了一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野麦培育计划。
虽然周武灿是南方人,吃不惯面食,可是不管怎么说,小麦也是富含糖分的精粮。他发现野麦后,将麦粒儿摘下,细心贮存。过了小半年到了冬季后,在离部落大约一千米远的地方,找了一块平整的草地,用石块磊成一堵矮墙,圈出一块大约一百平米面积的地方。然后拔草,用石片挖地松土,堆出垄沟,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费尽力气整出了一块像模像样的地。
他将那丛野麦上摘下来的麦粒儿一排排地撒到田里,浇上一层黑土,洒水。
黑土是他从烂草甸子里刨出来的黑泥晒干而成的,质地疏松,养分充兄,是很好的培育壤。
来年开春,在他悉心照料下,麦粒儿成功吐芽,生机盎然。周武灿喜得像个孩子一样,赶紧用草茅草扎了几个“稻草人”插在田地的四周。
除草,捉虫,浇水,施肥,他一个人默默地在田里忙活着,看着小麦长叶、拔节、孕穗、抽穗、开花、灌浆,直到成熟。
除去被鸟啄食的,周武灿成功地从这一百平米田地收获了十多斤麦子,虽然产量低得可怜,麦仁的质量也不尽如人意,但是,他已经是相当满意了。
他将相对饱满结实的麦仁挑出来留作种子,剩余的全部放到卡美族用来研磨坚果和皂荚的石巢里,用石杵捣碎磨细,装了满满一大陶罐。当天晚上,他拎着一斤粉,一个人偷偷躲起来,煮了一锅疙瘩汤。先不管味道如何,单纯是那份幸福感和成就感,就足已令他泪流满面——老子终于吃上粮食了!
穿越到异世大陆来种田,周武灿也算是古今中外第一号人。
而今年是他种田的第二年,选种后的麦子长势比去年更加喜人,这个月正在灌浆。麦仁质量好不好就看灌浆灌得足不足,所以周武灿格外关心,一有空就要去田里看看,尤其是吃完晚饭后,都要过去。
本来,他种地的事,是瞒着别人一个人干的。因为后来交了林特这个朋友,这小子常常缠着他,被他发现了,周武灿便带上他一块帮忙打打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