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用飧食的时间,荀凉再次去敲周小史的房门。
笃笃两声之后,房内却没有传来那悦耳的冰清之音,荀凉好奇,又敲了两下,仍旧没有听到回应。
想了一下,终于还是轻轻地推开了那扇门,房间内各处整齐如常,却没见风姿如仙那人。
荀凉看着空空无人的房间,心中陡然一沉,眼眸中的神色也暗了下来。怪不得说这周小史自用过“早膳”之后便没有出门半步,原来是根本就没在房间中。
这人会去哪?
想到曾经在御花园撞见过受伤的他,荀凉当即眉头深锁起来,这人果真十分不简单,但在皇宫之中受伤,且能躲过侍卫的追查,此人干的也绝对不是好事。
这周小史,是谁的人?深居宫中有何目的?
荀凉轻轻掩上房门,满目深思地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
心中梗着一个事,荀凉已经没有了吃飧食的欲望,天黑之前再探了一次周小史的房间,却仍是没人。
荀凉怔了一下,心中有说不出的失落,又存着莫名的担忧,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夜色渐渐入深,明光殿里一片死寂,夜风暗暗拂动着,带来丝丝凉意,岿巍如山的重重宫垣之上,一轮明月在淡色云霭之中渐渐隐没,忽明忽灭之间点染着黛色流云,似变化万端的浮海逐浪一般,整个天地都沉浸在一种微窒的静谧之中。
荀凉正要入睡,却恍惚间听见屋外的庭院之内,一阵轻轻的纷沓声响起,转而又恢复平静。起身好奇地往窗外探去,难道是周小史回来了?
披了衣刚要向门口走去,却见一道黑影快速地从窗口一闪而过,扑的一声,一道银光闪电一般地破窗而入,荀凉想也不想往地上一滚,堪堪避过那道向她而来的银光。
惊疑地抬眼一看,却见一支银色的短箭深深地没入地面,正是方才袭击自己的东西。
荀凉在房中抱头鼠窜,只闻见又是快而急的叮叮几声,几根短箭没进了她身旁的地面。
大概是荀凉这样没章法的躲避让发箭那人一时拿捏不住,手中的箭竟失了准头,隐在窗外的黑衣人一阵气恼。
扑的一声破窗而入,一把寒光长剑杀气腾腾地刺向早就暴露身形的荀凉。
她惊叫一声,随手抓起桌上的茶壶就往那人扔去,那人挥手将茶壶挡开,眼中尽是惊疑之色。
趁那人闪神的片刻,荀凉手脚并用地要跑出门去,正要高呼救命,没想到那人身形极快已至跟前,伸手将她打翻在地,一只脚狠狠踩上她的肩头。
“你是谁?!”
荀凉被他踩得不能喘息,痛苦得反手去推他铁一般腿。
“你是谁?!”
见荀凉不回答他,那人更加狠戾地沉声问道,脚下的力度加重,嗜血的眼眸中闪烁着野兽一般的青光。
荀凉痛呼出声,听得肩头上传来一声脆响,不知道是脱臼还是骨头被踩碎了,瞬间让她痛得差点晕了过去。
那人见她还不说话,二话不说,手中长剑唰的一声朝她刺了过去,欲直取她性命!
却听见叮的一声,从窗外飞进一把小小的匕首,一道电光般地打在了寒光四溢的长剑之上,那黑衣人只觉握剑的手臂一麻,猛地后退了一步。
荀凉只觉肩头上似有万钧的力量一松,下一秒钟便被人从地上带起,撞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中。
天旋地转间一触到那人的怀抱,荀凉先是一喜,以为是周小史回来了,下一刻心中又是一惊,此人根本不是周小史!
但是当下也不敢挣脱那人,毕竟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人是来救她的,管他是谁,能保她活命的就是老大。
荀凉一把揽住那人的脖子,双腿夹住那人的腰,生怕自己从那人身上甩下来,而身边只听见剑矢相撞的铮锵声,两人正斗得厉害。
屋内兵器相撞的火花溅开,几招之后,两人都将对方的底细摸了个通透,那黑衣人越战越心慌,来人面上带着一张诡异的金色面具,身上带着荀凉那么大一个包袱与他过招仍是游刃有余,而且还能渐占上风,实力深不可测,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见自己今晚根本得不了便宜,黑衣人也不恋战,手腕中短弩一抬,向怀揽着荀凉的那人猛地发了一阵密箭,在他挥剑斩落那些箭矢的片刻,起身从窗口跃了出去,转瞬间消失在幢幢夜色之中。
见那黑衣人离开,那人也不去追,身子一顿,将荀凉从自己的身上扒拉下来。
荀凉一站定,才发觉自己方才的举动有多丢人,脸上一烧,却不忘了向那人道谢。
“多谢恩公。”
那人身子却是一僵,透过夜色惊疑地低头看向她,眼中尽是不解,
“%¥%¥¥#¥#¥%#”
听他吱吱呀呀说出一大段外语一样的话,荀凉面上一抽,额头不禁浮现一滴冷汗,“什,什么?”
那人却是后退了一步,古怪地从上到下的扫了她一眼,“%……¥%¥¥%¥%……¥”
荀凉郁闷了,嘿嘿干笑两声,“恩公说什么,在下不懂……”
“慕容胭,你怎么回事,我是贺楼白,还没认出我么?”那人说一口生涩的汉语,终于清楚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慕,慕容……胭?你是在叫我?”荀凉尴尬地开口。
“你怎么了?怎么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说罢那人拉下脸上的金色面具,夜色之中露出一张异国人的深刻轮廓,将黑色头巾一并摘下,一头束在脑后的微卷金发如瀑一般垂下,在溟濛的月光之鎏金生辉。
荀凉看着这张俊美的脸,顿时傻了眼,这人的眼眸竟跟她一样是绿色的。兄妹?朋友?族人?战友?……荀凉心思电闪,讷讷地开口,“我,我前些日子生病,很多事情都忘,忘记了……”
那金发碧眼的美男子狐疑地望着她,似是不信,“你的名字,也会不记得?”
荀凉一惊,当下竟不知道怎么继续诌下去,只想到之前在瓷枕中放密信的黑衣人曾叫她‘诸胭’,而这人称她‘慕容胭’,这样看来,‘诸胭’确实之是她的一个代号,那荀凉又是什么,假名?
荀凉顿时额头上冷汗直流,这胡女马甲真多啊,慕容胭?她还慕容复呢……
“贺楼白!你叫贺楼白,我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听过这个名字,原来竟是你!”荀凉故作惊喜兴奋状,上前一步拉起他的手,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这回却换贺楼白脸上不自在了,但是这种不自在只是一闪而过,那人绿宝石一样的清亮眼眸微眯,“慕容胭,你什么时候生病的,我怎么没听使君提起?”
使君!荀凉心中顿时警觉起来,看来这人与她是同一个组织的,他与那传信的黑衣人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