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水已干，不知不觉被喝了个干净。小小的休息室里，什么声音都听不见，空气也仿佛凝固似的让人窒息。
“申老师，你怎么看出来的？”
“能从叶小子手下逃脱，普通人可是做不到的。别人不清楚你的底细，但是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申华说到这，舒缓了口气道：“我不会害你，放松些。”
“很多人都对爸爸感兴趣，这让我不由有些紧张。”方程顿了顿，“虽然在我眼里他只是我爸爸。”
“万年以来，以魔入道的人就他一个。说他是天才也不为过，只是他的心不在修行上，却偏偏得了这身修为，即使是作为老师的我来说，也不由嫉妒万分。”申华用拳头摩擦着脑门，似乎有些头痛。
“以单纯的力量而言，可以说整个修行界没有人是他的对手。这些年，他们甚至连找都不敢找他。”
“他们？”方程皱紧眉头。
“只要有人的地方，便存在江湖。联盟不是铁板，不是一言堂。归仙计划大部分人赞同，却也有不少人反对。那些反对的人，就是要找他麻烦的人。天杰修为爆涨，这种几乎天方夜谭的事让反对派的势力大受影响。”
申华说到这，表情却是有些骄傲。
“存在就是存在，就算他们要找爸爸的麻烦，事实还是改变不了的。”
“但总是有些人不甘心，认为他是被始魔残魂控制。假如不是神魔石的出现，他们也不会放弃寻找他。”
听着申华的话，方程不禁想起了那只被叶景辉称作天魔石的手机，究竟朵朵的父亲要拿它去做什么？
“但似乎好像是父亲拿走了天魔石，在当时，不应该是赞同派的人该找父亲的麻烦吗？”
“要听一个故事吗？”
申华慈祥的仿佛要给孙子讲故事的爷爷，但方程知道，这个故事自然不是那么童话。
当年，第一次回仙计划因作为领航员的谭若力量骤减而结束，但是这件事所带来的影响却才刚刚开始。
首先是回来的那三人。
叶景辉身受重伤，方天杰修为全失，谭志雄性情大变。除了重伤昏迷的叶景辉外，其余两人对在仙界发生的事只字不提。
损失了七人，又搭上一个神脉者，这种事自然得有个分晓。谭志雄是谭家嫡长子二代继承人，被谭家族长也就是其父谭夏凡以强硬的态度带走外，只剩下方天杰。
当时，方天杰的情况十分特殊，修为失了也就罢了，申华的读心术竟然也会失去效果。而方天杰本是孤儿，父母都是若水宗子弟在他出生后不久，便死于入魔者之手，自小在若水宗陈家的庇护下长大。
没有背景的方天杰，原本不可能踏入修行界。只是当时大长老卢易南改组当时只为家族修行的蓬莱学院，吸纳稽城内修行圈的普通人，这才有了出头的机会，最后成了申华的学生。
要拿捏一个这样的小人物，任谁都觉得不是件事难。但是每个人都在他的身上碰壁，即申华之后又用了一系列招术，都一点用处都没有。甚至连威胁这个光棍汉的办法都找不到。
谭家失了一个神脉者，就算谭家没有从前的辉煌，也没有人愿意再触谭夏凡的霉头。叶景辉又不知怎么的沉睡不醒。如果不能让方程吐露实情，那真能挠得人心里痒的难受。
事情的转机在方天杰被关押在蓬莱学院里执律堂的第三个月，他向看守说要去当时还在蓬来学院的存道楼看看。这是他三月来的第一次说话，眼见可能有突破，也便让他去了，只是身边还有人跟着。
那之后又是三月，冬天的时候。谭家传出了谭若被人欺负的事，当时申华去了外地寻找制器炼丹的材料。在途中，便收到方天杰斩了当时还是执律部干事的沈铭耳朵，逃——或者说是杀出执律堂，在谭家发了疯似的干掉谭志雄，连族长谭夏凡也被他打伤，后来休养了几年才得以痊愈。
再之后，方天杰又硬闯长老会，竟与大长老卢易南硬拼，虽败却仍然在对方眼皮子底下抢走天魔石。此事一出，方天杰留下传说，消失于修行界。
“匪夷所思。”
方程对这件事做出评价。申华也是点头。
“只从表面上来看，方天杰确实是疯了。不过这只是表象，长老会后来深查下去，却发现了另一件事。”
说到这，申华颓然道：“假如天杰是发了疯，那么这件事后的原因，比他发的疯还要疯。”
“这里面是什么原因？”方程好奇心起，追问道。
申华没有回答，却是反问方程：“你见过温兰，觉得她人怎么样？”
这一问太是摸不着头脑，温兰这脾气可不是一般的好，方程自然对她赞叹有加，毕竟人家还帮着瞒了自己一个星期，不然可能根本没有突破到引气期的机会。
“长老会十三人，拥有修行界最大的权力。叶小子也就罢了，但你觉得温兰除了修为外，有什么资格能坐上这个位置？”
“总不至于修行界没人了吧？”
方程本是随意地回答，他哪里知道什么原因啊。但是申华却是点点头。
“真没人了，至少吕家融天宗是真没人了。家族与宗门共存，就如君主立宪相依相存，相当一国。在盟制建立初期，就要条目硬规要五家宗里各有一人参与。而之前那位长老已被天杰杀了。”
方程茫然，明明父亲杀的只有一个谭志雄啊。申华之前话里，父亲那次的举动一气呵成，没有半点停留，难道是之后发生的？
“不用猜了，你爸在执律堂里也只伤不杀，唯一杀的那人，就是他了。”
“谭志雄就是那个长老？”方程顿时似乎明白了什么，“你之前说谭志雄入了魔，又说杀了其他人，难道……那魔不是天魔，而是那人？可是活生生的人，即使入魔又怎么会变成天魔一样的存在？”
申华摇头，问：“你道修行人为何修行？”
“成仙。”
“为何成仙。”
“逍遥。”
申华听到这，便不再问下去，然后意味深长道：“如果连命都没有，那么又怎么逍遥？先不问他为什么要附在谭志雄身上，至少你该明白他想入魔的原因了吧。”
方程旋然倒吸口凉气：“他是要——”
“长生！”
申华断然道。
修行界至高十三人之一，竟然为求长生而入魔。此事如果被传出去，不知会惹起多大的波澜。
“仙修碍于灵气多寡，即使到了金丹期，寿命也不过就多了几十年。若是修魔，即使是人的精血魂灵，也可用作修行，好比有取之不尽的天地灵气。入魔者好杀，皆因此起。”
第一次的，那张苍老的脸庞流露了无可抵制的愤怒。
“但……我也入魔了。”方程提醒道
申华展开难看的笑容，似乎想让少年不用担心。
“魔也有多种，在虚空之中的始魔残魂唤作天心魔，以天心魔附体入魔，唤作人魔，而你——以血脉入魔，才是最纯正的上古魔之一族——虚域魔族。”
在少年还没有理解什么是所谓的虚域魔族时，那地中海的老头又道。
“你继承的甚至比上古魔族更纯正的血脉，因为这条血脉是天杰从仙界带回。所有人都希望天杰回来，为得就是他的血脉，为得就是他的——”
“长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