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莫语和华青坐在回柳家的驴车上，又引来诸多非议，现在就是华青也学得了几分白莫语的淡然。对那些无谓的讽刺一律漠视。
她似乎也明白了，别人的讽刺和嘲笑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如果为这些而生气实在不值得。
华青觉得现在的白莫语有点奇怪，她从没有见过白莫语会有这么痴迷地神情......就是当初对柳泽也从没有这样痴迷过......她觉得现在的小姐完全变了一个人。
现在的白莫语满脑子都是那双夺人心魄的绿色双眸......因为光线昏暗，她只看清了它的眼睛，很妖异地眼睛，好像要把她的灵魂一起吸引过去。
那是谁的眼睛？会是那个发出声音的人的眼睛吗？
怎么可能！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快地作出判断，虽然她总是会凭着直觉做出一些判断和行动，但那都是有一些依据的条件反射。这次不一样......
或许是她的潜意识里不愿意相信，那么美丽的眼睛还是一个老妪的吧......
大雪依旧纷纷扬扬地下着，那些调皮的鹅毛一般的大雪正要将一个冻僵的洁白的东西埋起来。
那东西看起来毛茸茸的，但是混在雪中很难分辨。
白莫语也是晃眼一看，将它瞧见的。她自认为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她觉得那不过是一只快冻死的白狗而已。可是她就是阴差阳错地让马夫把驴车停在路边，跑到那个‘白狗’跟前，轻轻把雪拂去。
她看见一滩被染红了的雪，觉得心头一紧。或许因为白家被灭门那时，到处都是这样被染成血红的冰雪吧......
“小姐。”华青也跟着跑过来，见白莫语要将这只‘白狗’抱起来，急忙过去帮手，“这条狗可真大。”
那马夫或许是十分看不起白莫语这个弃妇的，一直坐在驴车上十分不耐烦地催促着。
“我说，您自儿都混成坐驴车的德行了，还有心思管这畜生？”马夫翘着二郎腿，漆黑的脸庞看起来十分市侩，“碰上您算老子倒霉，老子还从没赶过驴车！老子长这么大，都没这么憋屈过。”
白莫语和华青因为抱着那只‘白狗’走得十分缓慢，也不稀罕去搭理那个市侩马夫。
他倒是越骂越起劲，翘起来的二郎腿不停得瑟着：“柳爷不要的破鞋，你说你还呆在柳家干什么呀？连累这我们这些下人都受罪。柳爷不赶你出去，不就是给您留着面子，让您自己滚嘛，您还赖在柳家干啥？”
他说罢就将驴车往前赶了数十步，一脸讥讽地看着白莫语和华青。
那些过路的行人听到这马夫的话，也是一阵哄笑，还七嘴八舌地接着下句，什么难听的都往外蹦。
“呸，不要脸。”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孩儿专门跑上前去，朝白莫语吐口水。白莫语抱着‘白犬’行动不方便，于是只好任由这个小孩儿吐到衣服上。
那小孩的大人也没有做什么责罚，只是拉着他的小手，让他不再接近白莫语，然后一同和围观的人哄笑起来。
白莫语的确不想和这些人争辩什么计较什么，但是也不代表她是这样任人欺辱的。华青若不是看着白莫语的脸色早就上前破口大骂了。
白莫语示意华青将怀中的‘白犬’轻轻放下，然后挺直了腰板站起来。拦住要上前一通谩骂的华青。华青那一张嘴，再巧也敌不过众人。
白莫语深吸一口气，微笑地在心里默默看着围观的众人。他们把对柳家药行胡乱涨价的怨气全都撒在白莫语身上。
虽然他们知道白莫语也是柳家的受害者，但她毕竟是柳家的一员！！既然这样，他们辱骂她和辱骂柳家没什么区别。而且这个在柳家没有地位的人，无论他们怎么做，柳家都不会干涉的......
白莫语瞥了一眼那个在十几步之外的驴车，再看了看这些辱骂她的人们，心中升起了不可遏制的怒火。她想用毒，将这些人统统尝尝炼狱的滋味。
可是当她看见这些普通人身上的单衣，他们冻得通红的光脚，还有其中一些人生病的脸色。似乎明白了些什么，长叹一口气，心中平静了几分。
他们都是穷苦的人，会这样谩骂素不相识的她，原因恐怕只有一个——她是柳家的人。
不关他们的事......
他们不过是些没有钱买衣穿鞋，没有钱看病吃药的社会底层......
白莫语示意华青将那只‘白犬’抱起来。
华青原本以为白莫语要做什么让那些人闭嘴的事，但没想到她竟然只是叹了口气......她疑惑，但她相信她主子的决定一定是对的。
可华青依旧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收拾他们一下？”
白莫语只搂着那只‘白犬’轻声回答道：“他们骂的不是我，是柳家。他们活的那么穷苦，有病没有钱医治都拜柳家所赐。对我们怀恨也是正常的。”
白莫语以为她说的这一席话只有华青一个人听到，殊不知她的声音被人用妖术扩大了多少倍，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落到了众人的耳朵里。
“我是有法子让他们闭嘴，甚至让他们痛不欲生。可是我不忍心，他们已经被柳泽那个混蛋折磨成这样，如果我再去折磨他们，我岂不是和柳泽一般无二了？”
她的话全部落在了那些方才谩骂人的耳朵里，像是一把重重的铁锤砸在他们心上。因为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子从没有做过什么伤害他们的事，反而对他们这样同情。而且她也是被柳泽欺凌的可怜人啊。
他们竟然这样不知羞耻地谩骂她!
那些人渐渐没了声音，大部分人羞愧地匆匆离开了，只有刚才那个吐口水的小孩儿依旧大骂着。他本就是不明是非的，见大人们怎么做他便怎么做。看见他们离开了，反而觉得不尽兴，想再引来注意。
但是很快他的大人一个嘴巴子扇过去，迅速把他拽走了。他的脸肿的高高的，根本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在鼓励他吐口水的大人突然转变了。于是他大哭起来，哭的凄凄惨惨，似乎发生了什么人间惨剧......
白莫语只轻轻说着，在安慰华青的怒火也是在安抚自己的怒火。她摸着‘白犬’的头颅，感觉它的血从颈部慢慢溢了出来，雪白的皮毛沾染上了大量的鲜血。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它突然流血了？”华青惊叫起来，不知所措地看着白莫语。
白莫语伸出双手，自己的手上也沾满了它的血！
她立即将它轻轻放到雪上，干净利落地摘下发簪，将自己的衣衫划下一条长长的布。
让华青分开它被血染红的毛发，她检查了一下它颈部的伤口，十分深的伤口，被什么利器划破的。这么严重的伤口刚才怎么没有流血？
她也来不及思考太多，取出怀里干净的手帕轻轻将伤口处塞住，然后用那条长长的布条将伤口固定。轻轻抱着这只‘白犬’缓步前进。生怕将它的伤口再度挣破......
......
“槐婆婆！为什么刚才那么多人骂那个姐姐？”一个稚嫩的童音朗声问道，“她是好人！我亲眼看见她把那只大白狗从雪里救起来的！”
那个衣着简朴的老妇人牵着这个粉嫩孩童的手，看着白莫语远去的背影轻轻笑道：“因为他们不喜欢她呀。”
‘为什么不喜欢？”她提高了音量，故意让刚才那些谩骂白莫语的人听见，“因为她同情穷人？还是因为她救了那只大白狗？”
这下倒是把这个槐婆婆问住了，她没有回答，只是用漆黑深邃的眼睛看着已经走了很远的白莫语。
这个粉嫩的小丫头突然哭了起来，大声质问道：“我以后绝对不会同情穷人！！呜呜呜呜.....绝对不会救大白狗！！呜呜呜呜.....”
“厄......”槐婆婆愣了愣，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不能把小朋友给教坏了，只得蹲下身子安慰道：“这样是不好的哟，你应该尊重那些人，爱护小动物......”
“我不要我不要！！！呜呜呜呜呜......会被人骂的......呜呜呜呜呜......”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谁也捉摸不清这个小丫头到底是什么思维......
槐婆婆实在没有办法了，她真的不会带小孩子，只好随手抓了一个刚才在那里谩骂的人，问道：“你，......你不想骂刚才那个女子的对不对？”
这个人看着槐婆婆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连声说道：“不想，不想......”
“真的？”小姑娘抬起满是水汽的眼睛，隐隐有点绿芒在眼睛里流动问道，“真的？”
那人愣了愣，然后飞快的点头。槐婆婆见他表现良好，轻轻一推他就在百步之外了，哄着小丫头说道：“你看，他们不是故意的......以后你一定要做一个尊重穷人，爱护小动物的人！”
